纪清梵要比她大上一岁多,身体是先天不足带出来的病弱,吹点风都恨不能病上一场。

其实一开始盛枝还没这样讨厌纪清梵,她们的关系也远没有那般恶劣。

纪清梵从出生起就被遗弃了,是一对没有孩子的小夫妻将她带回去抚养,但是两人没想到后面又有了自己的孩子,领养来的孩子和自己亲生的孩子到底比不了,一开始领养时亲切地说要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对于她先天不足的脆弱身体表示心疼可是后来他们又想把她送走了,心疼渐渐演变成麻烦,实在找不到人,最后只好又退回孤儿院。

在看见妈妈爸爸领着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回来,还让她喊“姐姐”的时候,盛枝第一反应只是好奇。

她觉得这个小姐姐不像姐姐,倒像是妹妹,穿着件软绵的白色外套,下巴尖几乎都被白绒绒掩住。

这么想着,她就也不叫她姐姐,一口一个妹妹,纪清梵倒是总重复地告诉她要喊姐姐,盛枝满不在乎,“你看起来就弱里弱气的好不好?”

她那话没有别的意思,而且因为嘴上总喊纪清梵妹妹,行动上也自发地很护着这个娇弱的“妹妹”。只是她一直都不会说好听的话,因为盛枝这两个字就代表着嚣张,哪怕开口是刺,别人也都得捧着。

但是后来盛枝想了想,可能从那时起纪清梵就讨厌她了,她寄人篱下,又很是有几分清高傲气,而她自幼万千宠爱一路顺风顺水长大,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的,哪能品出对方那遮掩在表面下的敏感心绪,况且就算感觉出来了,她也不会收敛,所以之后纪清梵开始和她较高下争高低,处处和她对着干也算是早有所铺垫。

她起初疑惑纪清梵为什么要同她对着干,但随着时间流逝她渐渐明白了,纪清梵只是太厌恶她了而已,厌恶她骄矜,厌恶她不懂得尊重人。

盛枝那时候就是小公主,只有别人哄着她的份,哪有人敢和她对着干,更别提这个和她对着干的人还是一直借住在她家的纪清梵,她想她凭什么和她傲呢。

让盛枝生出喜欢的感觉很难,但要是换成讨厌就很简单。

盛枝争不过她,就明里暗里找她麻烦,她天真漂亮得近乎恶毒,想着纪清梵不是觉得她不尊重她吗?那她怎么也得真正轻贱对方一把,于是她开始在学校颐气指使地让纪清梵给她当狗,纪清梵不用她家给的生活费,非要自己去赚,她就去对方打工的餐饮店里指名道姓让对方服务,还提很多过分的要求,纪清梵气红了眼,她便把一沓沓的刺目钞票甩在她身上,居高临下地羞辱。

听闻纪清梵被人表白,下晚自习后还要和对方散步看月亮,她立刻追上去,抛鸾拆凤不够,还要当着别人的面嘲讽表示纪清梵不过是自己的一条狗,没有和别人在一起的权利。

她们的关系敌对扭曲,但就是绷着最后一根岌岌可危的绳子没断,纪清梵看起来一边厌着她又一边别无它法地忍了下来。

这根绳子真正断裂的时候是在一天夜里,盛枝放假回家早,纪清梵那会儿正念高三,还在上课,晚自习很晚才放,盛枝便提前藏在了纪清梵的房间门后,打算等纪清梵进来后吓她一吓。

她守着时间,一等纪清梵进来就掐住人后颈推在了墙上,然后凑到纪清梵耳边说着些贬低人的讨嫌话,还仗着纪清梵身体不好没什么力气,态度恶劣地让她求她,表示求求她,她就松手。

不过说是掐脖子,实际上只是做个威胁样子,一点力气都没用,但是纪清梵却反应很大,一副喘不过来气的样子,膝盖发软得站不住,近乎滑跪在地上,脸颊都变成了一片绯色。

盛枝被她吓了一跳,想这病秧子简直是在碰瓷,她什么都没干啊,就说了几句话就气成这样?

恰逢楼下的盛爸盛妈从盛枝今天一回家就往纪清梵的房间里跑的举动琢磨出点不对劲,一上楼正好看见盛枝欺负纪清梵的画面,纪清梵都被她欺负地跪地上了,咬着唇,双眼含泪。

这一查探,才发现平日里盛枝也一直在欺负纪清梵。

一边是自家惯着的女儿,但另一边是恩人所托之孤,还自幼体弱,眼下被欺负成这样实在是说不过去。

于是最后盛枝被训了一顿。

生平第一次被爸妈训就是因为纪清梵,盛枝算是彻底和纪清梵闹掰了——

她完全可以笃定自己被摆了一道,那天纪清梵就是在演,知道她爸妈要上楼所以故意的,之前一直忍着她,多半也只是等这一刻,心思实在深沉。

而且这么几年过去,这人是越长越虚伪。

她们关系恶劣这件事不是一天两天了,私底下彼此也都清楚这只是一场毫无感情基于利益角度的联姻,偏偏领完结婚证回来的那天路上,纪清梵还故作柔和地对她说了句“以后住在一起了多多关照”。

盛枝嫌她假,应都没应。

还多多关照?

嘴上这样说,心里多半恨不得她下一秒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吧。

盛枝真是越回想越膈应,假模假样的,纪清梵简直虚伪死了,而且因为这个“救场”的结婚对象是纪清梵,她又感觉很丢脸,可以说结婚后的每一天都在期待离婚那天到来。

所幸她们之间的关系只是协议结婚,协议时间到了就可以解了,再加上大半年过去,云家逃婚那件事也随着时间渐渐淡出众人的视线。

大半年啊,她忍了大半年,总算可以和这个相看两厌的女人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