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般事端,师尊总要排在第一位的。
而人就是这般,无风无浪的时候总爱在外闯荡,病了痛了伤了才会念着回家。
游暄也与常人无异,父母健在时他一家和乐,连远门也没怎么出过,后来到了星移宗,虽说总要出去历练,可最后都要回到九云峰去。
曲长意对外物并不多关心,游暄小小年纪便成了真正管事的那个人,哪里被雪压坏了他学着修补,若是修补不成,便翻书寻册找花样,叫工匠来修葺,一砖一瓦都在这十几年里被他小心呵护着,自然会想念。
可对于曲长意来说,那小小的九云峰,只是如同此时的客栈般,是他漫长旅途中停靠时间略长的落脚点。
他总要走的,不用心才不会怀念,那些旁人赞叹心境高深的漠然随性多少带着些刻意的遗忘。
习惯遗忘所见所知,才不会被留恋牵绊住前进的意志。
漂泊的时间太久,曲长意早就不清楚家是什么含义了,却在此刻听着他的话,也莫名生出了几分想念,可想起的并不是九云峰的草木房屋,而是眼前人。
于是他斟酌很久才说:“等这些事情解决,我们就回家去,但现在还不能。”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珍而重之地开口:“除了你,我谁都信不过。”
这下游暄双眼都亮起来,万分欣喜地笑起来,冲曲长意保证道:“师尊信我,那我一定可以保护好你的!”
曲长意指指那冒气的药锅:“可现在给为师治病的药都要煎过了,小英雄。”
游暄忙不迭去看火,曲长意捻着松子咬,忍不住勾唇笑。
这么好哄的小徒弟,怎么以前会总叫他伤心呢。
过午后,游暄正昏沉睡在小塌,便被曲长意点点额头叫醒,他迷迷糊糊起来,见眼前的却是师尊戴着斗笠,从未有过的打扮。
他神情迷惑,曲长意撩开眼前碍事的纱帘:“本不想喊你的,可是来了个麻烦,只好扰你清梦了。”
说的无辜,面色又惨兮兮的白,游暄没有什么起床气,眼神一变瞬间坐起身来:“什么人?”
“皇城来的探子。”
曲长意在他头上点了点,游暄眼看着化成了女相,身材娇小了一圈,衣衫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开口竟也是女音:“皇城?”
游暄说罢捂住嘴,对于师尊浪费灵力做这伪装的把戏有些不高兴:“也不至于这样……”
曲长意却忽然捂住他的嘴,做了个噤声的眼神,待安静下来,游暄还真感知到了几分不对劲,这小小的客栈周遭,怎么会多出了这许多的内敛气息。
他连灵力都不敢再调动,生怕被发觉,只好扯着曲长意在手心写:出事了?
曲长意摇摇头,牵着他的手起身,替他重新系好衣裳,兜里也扣到他头上去,捂了个严实,两人手牵手,像是住房路过的夫妻。
他面容稍有变动,看起来阴柔许多,分明也不算变化太大,可偏偏就是与先前毫不相干,尤其是他笑着看身边人时,满像刚娶到了心上人的公子哥。
也不会有人想到,曲长意会不用蛮力,和人耍起心眼来伪装。
世人总觉得他最坦荡,必定不会藏头露尾,偏他其实是个演惯了的人,却无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