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和老乡们发生了械斗,那佟易天做为场长,肯定得负责,受到严厉处分。
打吧,赶紧打起来,打得头破血流,断腿断胳膊,最好是闹出人命,让佟易天革职!
而就在情势危急,一触即发时,众人耳边忽然响起了“滴滴滴”的汽车喇叭声。那声音格外刺耳尖锐,霎时便将大家的怒火给压制住。
这农场的小厨房,说是厨房,其实也就是搭了个棚子,四面都没有墙。所以大伙转头便看见,就在他们前方四五米的地方,停着一辆民用货车。
那车他们认得,是南城肉联厂运输牲口的货车。两人座,后面搭着军绿色的篷布。而前方的两人座里的驾驶座上,坐着肉联厂的司机,副驾驶座上,则坐着肉联厂的工作人员。
此时,肉联厂的司机伸出脑袋,看着那些举着镰刀,锄头,靶子等各种农具的人,战战兢兢,弱弱地问道:“老乡们,不好意思,请问下,这里是第三农场吧?”
大家伙都还保持着操家伙准备斗殴的姿势,一时愣住,没反应过来。最后还是老王开口,点了头:“啊,是,怎么了?”
司机和工作人员对视一眼,吞口唾沫,一鼓作气把话说完:“那个,你们佟场长在吗,他媳妇儿搭了我们的车,我们帮忙送来了。”
一听这话,大伙顿时心脏都缩紧了。
佟场长的媳妇儿来了?
等等,四舍五入,不就等于狼来了吗?
因为利族的人闹的动静很大,附近其他农场工作人员的家属也带着小孩儿前来看热闹。此时一听,那些家属立马扭过头,捂住了小孩的眼,慌忙道:“先别看,小心晚上做噩梦!”
其中有几个胆子小的孩子,甚至吓得哭了出来。
他们今天多乖呀,又没调皮,为什么传说中那个丑姨姨还要来吓他们呀?
利族老乡们本来是群情激奋,可是如今看着农场这些人的模样,都纷纷疑惑,面面相觑。
不是,一个小媳妇来了而已,怎么就整得跟妖怪来了似的?
你们这些人,真的是各种奇奇怪怪。
老王听见家属们的话,愤愤不平地帮腔道:“什么做噩梦,简直胡说八道!”
老王虽然嘴上说不怕,但是身体却是很诚实地闭上了眼睛。
佟易天此时身处战场的中心位置,眼里露出浓浓的疑惑:等下,他媳妇来了而已,为什么大家要怕成这样?
这时,利族老乡们看向货车,发现后车厢军绿色的帐篷里,忽然钻出了一个姑娘。
利族人向来脾气爽直,打人直接,夸人也直接,当下便道:“这个姑娘,真漂亮!”
旁边农场的人听着都有些不开心了,有人出声怼道:“你们利族老乡向来都是直爽著称,怎么现在也学会讽刺人这套了?”
利族人疑惑:“什么讽刺人,她本来就漂亮啊?”
什么?大伙忍不住,微微睁开了眼,随后他们便惊讶发现,那后车厢上的姑娘,身材纤细,皮肤莹白,一双黑眸明澈潋滟,面庞清丽秀致,美得就像是春天的风,让人心生好感。
这就是传说中,那位丑得能吓哭隔壁小孩的佟场长媳妇?
只见那姑娘动作灵巧,从车后座上敏捷跳下,随即快步走来,看着位于众人中心的佟易天,眉眼弯弯,梨涡浅浅,笑着解释道:“易天,我搭了南城肉联厂同志的车,提早过来了。”
说完之后,海云桃看向众人,精致瓷白的面庞上闪过丝疑惑。
诶,这是在欢迎她吗?不过,为什么大家手里拿着镰刀,锄头,靶子……等下,还有掏粪勺?
这是什么品种的欢迎仪式呀?
大家伙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瞬间回忆起谣言的来源——汪炳荣的媳妇朱巧兰。
有家属忍不住了,直接开口问汪炳荣:“汪场长,你媳妇怎么回事啊?居然说人家佟场长媳妇长得吓人?结果人家长得跟个仙女一样,有这么胡说八道的吗?”
汪炳荣看着海云桃,心里也纳闷,在开会时,佟易天明明说了他不看重女人外貌,结果转头娶了这么漂亮的姑娘。
哼,简直比他还虚伪!
想到这,汪炳荣忙笑着道:“哎呀,你们也知道,我媳妇整天就待在家里,也没什么见识,女人家就喜欢胡说八道,别和她一般见识。”
其实“佟易天媳妇丑得吓人”这个传言,是汪炳荣让朱巧兰到处宣扬的。不过出事的时候,把这口锅让他媳妇背是再好不过了。
男人的锅,就得让女人背。
不过老王可不想惯着他,语含深意地笑道:“汪场长,这也不怪你媳妇,每个人的审美和品位不一样嘛。也许在你媳妇儿眼里,那些美的香的,都是不好的。反而那些脏的臭的,她偏偏要当个宝呢。”
大伙细细琢磨这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是了,朱巧兰整天都疑神疑鬼,总是觉得她家汪炳荣天下第一好,所有女人都喜欢他。
按照老王的意思,这汪炳荣不就是那些脏的臭的吗?
闻言,汪炳荣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了,牙齿暗自咬得“咯咯”作响。
这个老王,一会儿诅咒他断子绝孙,一会儿又骂他是脏的臭的,嘴可真毒啊!
不过现在不是收拾老王的时间,汪炳荣忙朗声提醒旁边的利族老乡道:“哎呀,这祭祀时间快到了吧?这鸡已经被炖了,没有祭品,到时候阿明神生气了可怎么办啊?”
利族老乡瞬间回过神来,没错,现在可不是看仙女的时候。
于是,他们再次举起了农具,准备砸了农场的小厨房,让阿明神息怒。农场的知青也在气头上,哪里准许他们砸,赶紧来拦阻。
就在这场架一触即发之际,众人却听见海云桃用轻软干净的嗓音问道:“祭品用羊可以吗?”
什么?羊?
大伙的锄头再次停下,转头看向了海云桃。
海云桃伸出纤长的手,指了指货车的后车厢,道:“我带来了三只巴琼山的黑山羊,可以给你们一只拿去做祭品,黑山羊又肥又大,你们的神明应该会高兴的。”
海云桃虽然才来,可是看他们的样子,听他们的对话,也明白了七八分,知道这伙人应该是因为祭品而争吵。
她虽然没有鸡,但是她有羊啊。
原来,金凤喜的父亲所说的“三只大礼”,就是指三只黑山羊。
金凤喜父亲是肉联厂副厂长,肉联厂每年都会去巴琼山的巴乡收购黑山羊。今年也是一样,厂里收购了三只黑山羊,准备分给职工做福利。金凤喜父亲便把那三只黑山羊直接送给了海云桃,作为救了女儿的谢礼。
随后,他动用他们家的全部存款,再去巴乡收购黑山羊发放给员工,这样也不耽误。
此外,金凤喜的父亲还拜托厂里的司机,顺便把海云桃和三只黑山羊一同送来农场。
只是司机座和副驾驶座都已经有了工作人员,所以只能让海云桃和三只羊一同坐在后车棚里。
海云桃倒觉得没关系,这个年代,有货车坐就很不错了。
可她没想到,这三只黑山羊完全是羊中霸主,格外凶悍。一路上不断霸凌她,对她吹胡子瞪眼,作势要用羊角去顶她,这就算了。最可恨的是,它们还一直对着她吐口水!
简直岂有此理!
她可是刚才剿灭过一个人贩子团体的女人啊,居然被羊吐口水,真是太屈辱了!
屈辱归屈辱,但海云桃一个人也打不赢三只羊,所以只能够弱小无助可怜地蹲在后车厢角落,接受三只羊的霸凌。
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海云桃一听祭品,连忙指着三只羊中,对自己吐口水吐得最勤奋的那只羊,眼里有着清澈的残忍:“那只羊是最大最肥美的,就挑它做祭品吧。”
霸凌团伙首领羊顿时悔恨终身:咩!咩!咩!惹错人了,达咩!
普阿迪看了那只黑山羊,毛色乌黑,膘肥体壮,威武有力,作为祭品,无可挑剔。于是他做了手势,让族人赶紧把羊牵回去祭祀。
霸凌团伙首领羊没有悔过的机会,就这么被利族老乡给“咩咩咩”地拉走。
一场危机,就这么化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