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罗局长拿着资料走入会议室,宣布继续开会,打断了这一通紧张的气氛。
罗局长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另外,我们南城地处边境,周边有许多少数民族聚集,所以大家一定要处理好和少数民族老乡之间的关系,一定要团结,绝不可以惹出事端……”
听到这,汪炳荣暗中看向佟易天,嘴角的笑容里藏了一丝阴冷。
佟易天所管理的第三农场附近,就有少数民族老乡居住。汪炳荣决定帮着第三农场惹出点事端,让佟易天吃不了兜着走!
对了,刚才佟易天还说,他和妻子结婚,是因为看重对方性情,和相貌无关。
四舍五入,就是说他媳妇长得不好看。
好的,传下去,佟场长的媳妇,貌若无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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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一路从余城奔赴向南城,窗户就像是画框,画框里的景色不断变换。从晨光破晓,又到艳阳高照,之后是晚霞如血,最终是遍布星辰。
海云桃已经在火车上坐了三天三夜,还有一天的时间就要到达目的地。虽然时间久,可沿途山河壮丽,她看得目不暇接,一点都不觉得无聊。
不过这几天,海云桃偶尔会打喷嚏,好像是遥远的地方,有人在说她坏话。
此时的海云桃并不知道,在南城农场里,大家已经传遍了,她貌若无盐,青面獠牙,光是看一眼,便能吓哭小孩子。
不过除了打喷嚏外,其他一切都挺好的。那些知青被周鹏笑的大道理洗脑后,也没有再来卧铺休息,免得被孙湘湘的小恩小惠给腐蚀。
海云桃得以安安静静地欣赏美景,看书,以及吃盒饭。
这个时候,火车上每逢餐点,列车员便会推着餐车,一节节车厢售卖铝制饭盒。饭盒里有青椒肉丝,番茄炒蛋,土豆肉丝等,都是火车餐车里的厨师现场制作,味道挺好。一个铝制饭盒三毛钱,虽然有些贵,但是并不需要粮票,所以还是有不少人会购买。吃完之后,列车员再推着餐车,过来回收铝制饭盒。
今天在饭点时,海云桃和往常一样,也掏出三毛钱,购买了铝制饭盒,打开之后,发现里面装着白饭以及鱼香肉丝。
那鱼香肉丝,肉丝切得细细的,色泽红润,软嫩滑润,搭配着木耳以及竹笋丝,鲜咸酸甜,那肉汁红亮,浸在刚蒸熟的大白米饭上,开胃解馋,香得人迷糊。
把最后一颗米咽下后,海云桃擦拭了嘴角,摸了摸微微鼓起的小肚子,然后就从行李里面拿出了赵淑芬给她准备的麻糖。
俗话说得好,女人有两个胃,一个用来吃饭,一个用来吃甜点。
那麻糖是余城的特产,此处的糖是一声,麻糖工艺复杂,色泽洁白如雪,清甜有韧性,越嚼越香。麻糖除了吃,还可以放在泡菜坛子里,这样做出来的泡菜,有微甜味,口感更清脆。
在余城,麻糖也叫“叮叮糖”,麻糖制作好后,格外硬,所以手艺人都要拿着小铁锤和小铁板,轻轻砸下,切成小块,街道上一旦响起“叮叮叮”的声音,小孩子们便仿佛闻到了甜蜜的气息。
海云桃把麻糖放入嘴里,轻轻咀嚼,浓郁的甜味扩散开来,令她眉梢眼角都漾起了甜蜜。
这几天孙湘湘都没有再和海云桃说过话,只是每天都瞪着她,可是直瞪到自己眼睛都抽筋了,可海云桃连正眼都没给她一个,实在是瞪了个寂寞。
此时,孙湘湘看见海云桃刚吃完了一整个饭盒,又拿出一大袋糖,嘴里就没歇着,心里不免鄙夷。
吃吃吃,这个海云桃,整天就知道吃,看得她……都饿了。
算了,她也吃吧。
孙湘湘拿出了自己袋子里的大白兔奶糖,开始细嚼慢咽起来。
哼,她有大白兔奶糖,海云桃只有简单的麻糖,算起来,又是自己赢了。
海云桃根本没有理会孙湘湘,此时的她,注意力都放在卧铺车厢门处。她发现,卧铺门边,站着一老一少两祖孙,那孙子七八岁模样,胖成了一个小球,绿豆眼,大脸盘,酒糟鼻,浑身脏兮兮的。
那小男孩看见海云桃的小桌上摆着散发着香甜气息的麻糖,便张口对着奶奶喊道:“奶奶,我要吃糖!”
那奶奶看向海云桃,眼里迸出一丝精光,随后,她把小男孩往海云桃的方向一推,道:“去吧,去找她要。”
那小男孩径直来到海云桃面前,伸出脏兮兮的手,毫不客气地对海云桃命令道:“听见没有,我要吃糖!”
海云桃微笑且慈爱地拿起了一块麻糖,又微笑且慈爱地看着小男孩,随后微笑且慈爱地……把那糖放入自己嘴里,慢慢咀嚼。
哪来的孩子,这么没礼貌,还想吃糖,想屁吃呢!
小男孩原本以为海云桃是准备把那糖拿给他,谁知道她却放入自己嘴里,顿时明白自己被耍了,当即气得眼睛都红了,他往后一仰,躺在地上,跟鼻涕虫一样扭来扭去,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啊啊啊!她抢了我的糖!我要吃糖!快点给我糖!那是我的,我的,我的!”
车厢里其余人捂住刺痛的耳膜,纷纷紧皱眉头。
明明是人家姑娘的糖,这小孩非要说是自己的糖,不给还在这里胡搅蛮缠,怎么这么不讲理呀?
很快大家便知道了小孩儿不讲理的原因,只见门口的老太婆迈着小脚冲到了车厢里,叉腰,瞪着海云桃,开始了道德绑架:“我说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自私啊!自己有那么多的糖,却舍不得分点给我孙子一点,就在这儿吃独食。这么多的糖,你吃得过来吗?!小心噎不死你!真是有爹生,没娘养,没家教!”
大伙听着,眉头皱得更紧了。很明显这老太婆就是个无理取闹的货,难怪能养出这种孙子。这年轻姑娘脸皮薄,遇见这种老太婆,还真是没处说理去,估计也只能忍气把糖给他们了。
但海云桃可不是那种脸皮薄的姑娘,她安静看向老太婆,弯起唇角,气定神闲地道:“哟,你是他奶奶啊?我看这孩子的样子,还以为他奶奶早死了,坟头草都老高了,所以才放他来讨口呢。没想到,奶奶还活着呢。不过有你这样的奶奶也没什么用,教也不会教,养也不会养,还不如死了干净呢。”
海云桃声音沉静温柔,可说出的话,却是字字犀利,句句带刺。
那老太婆闻言霎时面色骤变,顿时鼻孔张大,怒得“哼哧哼哧”往外喷火。
没想到这丫头片子嘴巴那么厉害,居然想让她死干净,简直太狠了!
老太婆面皮都扭曲了,气得龇牙咧嘴,咬牙道:“你个年轻人,怎么说话的呢?!我可是老人,要是没有我们,你们能有现在的好日子?你们得尊我敬我!好东西都得供着我!敢骂我,你反了天了!”
海云桃笑容清浅,杏眸澄澈,一字一句道:“这位奶奶,你幸好是老人,要不是老人的话,就你这张破嘴,早被人打死三百回了。一看你现在的样子,就知道年轻的时候没少偷鸡摸狗,给社会拖后腿,到老了,就想依靠年纪给自己脸上增光,没这么好的事。要是没有你啊,指不定咱们这一辈能过得更好些呢。人人都会老,但是有品德的老人,那是随时随地都能被人尊重,像你这种胡搅蛮缠的老人,那就是老而不死是为贼了。”
海云桃的一番话,有理有据,车厢里其余的人听着,都忍不住在心头为海云桃鼓起掌来。
说得好,这种倚老卖老的老太太,就该好好治一治她!她还好意思把自己和那些为国家做贡献的老人相比,真是自不量力!
海云桃直接把老太婆怼得面红耳赤,直喘粗气,差点翻了白眼。
而就在这个时候,孙湘湘拿出了大白兔奶糖,递给了地上那仍旧发出杀猪般嚎叫的小男孩,捏着嗓子,温柔说道:“小弟弟,别哭了,姐姐这里有糖,你拿去吃吧。”
小男孩拿了糖,也没道歉,心安理得地用脏乎乎的手把糖纸剥开,塞进嘴里,看得周围人直犯恶心。
老太婆见了,缓了口气,开始阴阳怪气地道:“啊哟,这才是好姑娘呢,心肠好又大方,将来一定能嫁个好姑爷!不像某些人啊,光长了一张脸,心肠黑得跟灌了毒药似地,以后一定嫁不出去!”
孙湘湘听得心花怒放,大白兔奶糖可贵了,一斤一块多,她平时都舍不得吃,之所以给小男孩,就是想表现出自己比海云桃大方。所以此时,她巴不得老太婆能多夸夸自己,多贬低海云桃,最好能气到海云桃歪了鼻子。
可海云桃却压根没动气,只是揉揉耳朵,若无其事地道:“咦,奇怪,火车上哪里来的狗在汪汪叫啊?”
结果到头来,被气得歪了鼻子的还是老太婆。
居然说她是狗?!信不信咬你!
老太婆骂不过海云桃,只能用阴毒的目光瞪了她一眼,随后拉起地上的小男孩,走出了车厢。
孙湘湘看向海云桃,若有所指地道:“何必跟小孩子和老人计较呢?出门在外,就是应该多帮助人,那可是增福气的。”
海云桃则懒得跟她废话。
刚才那俩祖孙,行为举止看着就不是善茬。你越是帮了他们,他们越是会咬住你不放。
此时,火车经过了个隧道,在短暂的黑暗之后,前方金光大盛,迎来了光明。车窗的画卷上,又浮现出新的山脉,山顶有炊烟缭绕,显然是有村民居住。灿烂阳光覆盖下,呈现出一股活泛的烟火气。
虽然车厢里的乘客都是萍水相逢,但是在卧铺里一同待了几天,平时互相之间都会聊天。
此时,海云桃上铺的两个人开始指着远方的那座山闲谈了起来。
“那就是巴琼山,山上有个巴乡,家里每家每户都会养羊。我舅舅是南城肉联厂的职工,他们肉联厂每年都会去那边收购黑山羊,年终的时候,有多余的山羊肉,就会留下来发给职工。”
“山羊肉,会不会有腥味呀?”
“你别说,那高山黑羊肉和普通羊肉不一样,完全没有膻味,特别美味,肉质细嫩。冬天时,用来做羊肉汤锅,煮得汤色发白,像是搁了牛奶。或者是烤羊肉,外皮金黄焦脆,内里柔嫩多汁,能把人眉毛都鲜掉。我托我舅舅的福吃过一次,那味道至今都忘不了。”
“哎,这年头,肉联厂可是好工作啊,至少肉是不会缺的,难怪人家挤破头都想进去。”
海云桃听着乘客的讲述,嘴里开始不断地分泌口水。
好想吃羊肉啊!
正在想象着黑山羊的美味呢,忽然之间,车厢里又钻进来了气势汹汹的一行人。
海云桃定睛一瞅,发现领头的是那老太婆,另外还有两个年轻力壮,凶神恶煞的男人。
那俩男人也是祖传的绿豆眼,大脸盘,酒糟鼻,一看也应该是老太婆的孙辈。
这几个人目露凶光,显然是穷凶极恶之人,进入车厢后,便把她和孙湘湘给团团围住。
海云桃心头“咯噔”一声,哟,来者不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