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火车遇险 像是在海里泡了三天三夜一样……

佟奶奶在这一刻,总算是想起了那件重要的事。

她记得,自己大孙子佟易天和好友罗香君的孙女海云桃订了娃娃婚,这本来是喜事。可是后来,她大孙子去参军,并且选中去执行了秘密任务。

在执行秘密任务的期间,佟易天不能外出,甚至不能和外界进行通信。

几年之后,罗香君身体越发不好,想亲眼看着自己疼爱的孙女有个好归宿。于是每次见到佟奶奶,都会满脸期盼地问她,佟易天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佟奶奶也焦急,找不到孙子,她只能询问佟易天的父亲佟智民,可是每次佟智民的回复都是语焉不详。

后来,罗香君住院了,这次病得很重,医生私下都让海家人早做准备。见罗香君仍旧放心不下孙女,佟奶奶咬咬牙,亲自坐火车,来到了佟智民的驻地办公室,决定当面询问。

佟奶奶向来知书达理,可是这次却不得不拿出孝道来压制儿子:“你今天必须得告诉我,易天到底去了哪?他什么时候回来?你也知道,我给他订下了未婚妻,那么好的姑娘,你不能让人家女方干等着!”

佟智民面色严肃而冷俊,他沉默许久,终于道:“娘,易天受伤了,这婚约就退了吧,别耽误人家。”

佟奶奶一听,声音都发颤了:“什么意思?你老实告诉我,易天到底怎么了?!他伤到哪里了?”

佟智民忙低声安慰道:“您先别急,只是出了点意外,他手臂受伤了,休息几个月就能好。”

佟奶奶这才放下心来,又皱眉疑惑问道:“手臂养好了就行了,为什么要退婚?”

“虽然易天只是手臂受了伤,可是他的好几个战友……”佟智民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面上如同落上一层落寞的灰,半晌方哑声道:“易天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归期不定,而且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娘,我们不能让海家的姑娘,这么遥遥无期等下去。”

佟奶奶终于明白了,原来易天的战友牺牲了。那这就说明,这个秘密任务有危险性,易天也随时都有可能牺牲。

她心内焦急,忍着泪颤声问道:“你就不能下个命令,让易天回来吗?”

闻言,佟智民眼里露出了坚毅和锐利,他只低声说了一句话:“娘,他是军人。”

闻言,佟奶奶喉咙被堵住,从送儿子孙子去部队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军人应当是“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作为军人家属的她,再也说不出拖儿子孙子后腿的话。

佟奶奶恍恍惚惚地从佟智民驻地回到了家里,面对着病床上罗香君殷切期盼的眼神,她只能艰难地对好友说出了取消婚约的事。

罗香君自然是焦急追问原因,佟奶奶没奈何,只能解释说佟易天执行任务时受伤了,不能耽误了云桃。

可是罗香君却坚定表示,不管是断腿还是断脚,云桃都能等着。

佟奶奶被逼问得没办法,最后只能撒谎,说佟易天是伤到了要害处,不能成亲,不能生孩子,佟易天这辈子也不会娶亲。

伤到了那里,男人本就在意,如果罗香君还硬逼着佟家履行娃娃亲,那不是结亲,那是让两个孩子结怨。

罗香君无可奈何,最终也只能答应取消了婚约。那之后没多久,罗香君便去世了。

又过了几年,佟奶奶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记忆也是混乱模糊,有时她能清醒意识到罗香君去世,有时又觉得她还在自己身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孙子佟易天执行完任务,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再后来,易天和云桃订婚了,领证了,两个要和和美美地在一起了。

佟奶奶当然异常高兴,可在这番高兴里,她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事好像忘了说。

直到刚才,她忽然想起来了,她忘记跟罗香君解释了——自己的大孙子那里压根就没受伤,好着呢!

没错,她得赶紧告诉罗香君,好让她放心!

于是,佟奶奶朝着远去的火车,说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本来站台上,是一副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的凄凉萧瑟场景,可是现如今被老太太这么一吼,悲伤的送别之情全被八卦之魂给焚烧殆尽。

大伙抹去眼泪,激动地望着老太太:那啥,这位奶奶,别当我们是外人,可以再多说一点!

佟奶奶不负众望,继续朝着那远去的火车大声喊道:“我大孙子身体好得很啊!他那方面绝对没有问题,肯定能生出大胖小子大胖闺女的!”

而她背后的几个人,则僵在原地,脸涨红,窘成了几颗向阳的大番茄。

终于,佟佩兰如梦初醒,立即反应过来,忙指挥着海国安和佟志意俩年轻人:“完了,老太太脑子又糊涂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老太太扶走啊!”

海国安和佟志意得到指令,赶紧过来一左一右扶起了佟奶奶。

旁边群众忍不住问道:“你们俩到底谁是老太太的大孙子啊?怎么会被认为是不行呢?”

这边问,一双双眼睛还边往他们腰部以下开始瞅,这要是好端端的,也不会被认为是不能生孩子。

一定是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是零件缺失,还是功能缺失啊?

怎么年纪轻轻的,就被误认为不行了呢?

海国安和佟志意的两张脸,瞬间红成了即将要烂的大番茄。

有你们这么看热闹的吗?他们还是两个没娶媳妇的清白大小伙子呢!

两个人夹着腿,含着屈辱的眼泪,背着老太太逃离了这个站台。

而这边厢,火车轰隆轰隆开动,铁轨响动声,急速的风声,车厢内的谈话声,都压制住了佟奶奶的呼唤。所以海云桃并没有听清老太太说了什么,她只看见自己的家人背着奶奶快速逃离了站台。

难道是有什么急事?

不过有这么多人照顾佟奶奶,海云桃也不用担心,所以她没有纠结,拿着行李穿过拥挤的人群,准备前往自己的座位。

而路过硬座车厢时,她看见了不少年轻人,都是新一批要去南城农场的知青。有的穿着海魂衫,有的穿着时新的军绿色衣服,全都兴奋地讨论着即将要前往的广阔农村天地。

正当海云桃路过车厢中间时,忽然被一个年轻男人拦住。那男人眼眸狭长,鼻梁高挺,嘴唇细薄,双手环胸,歪着脖子,斜睨着她,低声道:“海云桃,你害得我爸失去了工作,还害得我妹名声尽毁,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这男人外表看着,很有点后世低配版病娇男的模样。

海云桃搜索原身的记忆,突然想了起来。这人就是原邮电局主任周正华的儿子,周翠裙的堂哥,周鹏笑。

在原剧情里,周鹏笑可是宠妹狂魔,一路给了周翠裙许多帮助,替她的躺平人生扫清了不少障碍。

海云桃皱眉,不过等等,周正华是自己把工作作没的,周翠裙是自己弄巧成拙败坏了名声,关她鸟事?

周鹏笑像是看出了海云桃的疑惑,他继续歪着头,斜睨着她,说道:“海云桃,你别想狡辩了,如果不是你,我爸和我妹也不会出这些事。我打听过了,你要去的是南城第三农场,我也会分到南城第三农场,到时候在农场里,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一天好日子过!”

在周鹏笑看来,自己家人肯定没错,那么就只能是海云桃的错。

说完之后,周鹏笑在座位上坐下,始终歪着头,斜睨着她,病娇模样更盛。

看着周鹏笑的模样,海云桃心里有些小慌,虽说她从来不怕事,可要是农场里总埋伏着这样一个喜欢歪脑袋斜睨人的厉害病娇,那睡觉也不安生啊。

而就在这时,她眼前缓慢飘过了一段剧情文字——【周鹏笑放完狠话,便坐了下来,顶着那因为落枕而僵硬的歪脖子,就这么歪了一路……】

海云桃:……

对不起,打扰了。

原来他不是病娇,而是落枕,所以只能歪着头,斜睨着看人。

算了,看上去不是太聪明的样子。妈妈说了,不要跟傻子玩,免得被传染,还是快走吧。

于是,海云桃拖着行李,继续往前走去。

看着海云桃的背影,周鹏笑摸着歪脖子,笑得得意忘形:三两句就被自己吓得落荒而逃,呵呵,他果然好厉害!

从余城去南城,需要坐几天几夜的火车,佟易天怕海云桃累着,所以就给她买了卧铺票。那个年代,卧铺票需要单位的介绍信才能购买,而软卧则是外宾才能乘坐。海云桃来到了自己所属的卧铺车厢内,发现她的位置是靠窗的下铺,躺着便可以看见窗外连绵不断的青山和白云,视野颇佳,不由得赞叹起了佟易天的细心。

海云桃进入车厢后,发现对面的下铺上,坐了好几个知青,其中被围在中间的,是一个叫孙湘湘的女知青。她皮肤白皙,精致的尖下巴,看着纯良和善,可看仔细了会发现,那一双水润的眼眸底,总有种紧绷感,仿佛随时都要蹦出来和人进行攀比。

此时,旁边有女知青羡慕地说道:“孙湘湘,你家里可真疼你,这卧铺票好难买的,我爸妈也想帮我换,但就是找不到路子。”

去农场的下乡知青,都是国家免费提供的硬座票,要坐几天几夜,到目的地时,两只脚都肿了。

孙湘湘微张大嘴,诧异问道:“卧票很难买吗?我还以为很容易呢,我看我爸妈随便打了个电话,票就有了。”

一听这话,大家更羡慕了,纷纷道:“你爸妈可真有本事,一看你家就不简单。”

闻言,孙湘湘笑而不语,当是默认了。

可其实,孙湘湘家只是普通家庭,她在家里哭闹了三天三夜,逼着自己家人去求爹爹告奶奶,好不容易搞了张卧铺票,就是为了让其他知青以为自己家庭不一般。

既然有了卧铺票,不炫耀岂不是锦衣夜行,所以一上车,孙湘湘便叫来了好几个同行的知青来卧铺坐,美其名曰是让大家一起享受,但实则是为了让他们帮自己多做宣传。

知青们都是十多一十岁的年轻人,性子活泼,大家在孙湘湘的卧铺床上打扑克牌,吃饼干,说笑打闹,弄得整个车厢嘈杂不堪。卧铺里其他的旅客不堪其扰,纷纷用棉花堵住了耳朵。

海云桃倒没说什么,反正出门在外难免会遇见这些情况,只要不舞到她面前,她就当无事发生。

火车行进路上,远处都是崇山峻岭,风吹来,满山绿意翻滚,天空碧蓝,白云如绵羊群,不断变化着。这个年代交通不便,年轻人很少出门,哪里见过这番美景?于是大家都争着坐在窗前观看。

可孙湘湘却反其道而行之,离窗口远远的,像是在躲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