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项羽起了个大早。习武之人,本就觉少,何况天降异象整的他很闹心,直接是一夜没合眼。
侍卫在外已经催促了好几趟,但他还是磨磨蹭蹭的。一会儿东摸摸,一会儿西摸摸,非等把霸王枪擦得那叫一个锃光瓦亮,才依依不舍的放下擦布,往楚怀王那边去了。
能想象到楚怀王会因为自己的怠慢而生气,但是项羽并不在意。毕竟,在世人眼里,一个被夺了权的年轻人,耍耍脾气也属正常,何况他本身又是一个桀骜不驯的人,倘若他现在做小伏低,对楚怀王恭敬有加,恐怕有人才是真的要睡不好了。
项羽走进议事厅。只见,吕臣、宋义等一众将领已经在怀王案前跪坐着了。
宋义和刘邦在左侧,陈婴,吕臣,范增在右侧,倒也是泾渭分明。
项羽鞋都没脱,径直往里面走,一瞬间议事厅里就静了下来。里面的人转头看他,对于他的冒犯似乎颇有微词,但这一切项羽都视若罔闻。他还是不可一世的样子,甚至挑衅的摸了摸自己的佩剑。
他打量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猝不及防间,就和楚怀王视线对上。
项羽本不想拿正眼瞧他,可这片刻间,他发现高坐案后的怀王,正在用一种很深的眼神看着自己。以一种俯视的角度,不得不说,带来的压迫性不小。
不知怎的,他就突然想起来了很久以前,第一次和怀王见面的时候。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那时,叔父刚刚把这位怀王从乡下接来,似乎也是这样的一个议事厅。
记忆中,怀王就站在自己现在所站的位置,他非常的不安、局促,完全不知道这些大人物找自己有什么事,只一夕之间,他手足无措的就被推上了王位,彻底告别了从前平静的生活。
而当时,叔父就坐在桌案后——此刻怀王正坐着的地方。
恍惚间,两人身影似有重合,均是一手托腮,沉默着看着眼前人。
想来这位怀王已经很好的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项羽这般想着。
毕竟,刚刚一打眼,他甚至觉得见到了亡故的叔父,两人就连动作、神态都如出一辙。估计那些年里,当傀儡的怀王装乖卖蠢之余,也在叔父身后窥视了许久吧,否则,那专属于上位者的一言一行,不会学的那么像——
怀王期待成为叔父那样的人,期待拥有左右天下局势的权力。
项羽敛起思绪,躬身作了个揖:“问怀王安,我昨夜喝了酒,身体有些不适,所以来晚了些,还请多多包涵。”
身姿虽放得低,但是这动作、这说辞,要多敷衍有多敷衍,当下就有人看不下去了。
“项将军实在是不知轻重,昨天怀王遣人相告,已经说了今日有要事相商,你怎么还敢喝酒不怕贻误军机吗?况且,姗姗来迟也就罢了,你还佩剑面君,这是何等的大不敬!
武信君倘若泉下有知,也必会重重责罚于你!”
怀王还没作出反应,陈婴就抢在了他前头说话,他是目前军中怀王最大的支持者。
陈婴这个人,非常性情中人,很认死理。当初项梁还在时,他因为信任项梁,直接把手底下一万多的精兵交给了项梁调配,因此,投桃报李,项梁也很尊重他。总的来说,他和项家人关系还是不错的。
只是项梁死后,陈婴就站到了楚怀王的阵营里。倒也不是想要从中攫取什么利益,而是,他满脑子都是君君臣臣、尊卑有序那一套,仿佛给怀王当马前卒是他的无上荣耀。
他自诩长辈,训斥了一番项羽后,原以为项羽会知错就改,向怀王请个罪。谁料到,项羽没有接话,一时议事厅里不免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