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房,你替我把他请进来,我要用对待兄长的礼节招待他!”
张良微微一笑,应下,转身掀起了帐帘,快步走入夜色。冬日的寒风又吹入大帐,刘邦用回暖的手整理了一遍衣冠,扬声吩咐。
“来人,备酒!”
一桌小宴摆开,不负使命的张良带着项缠进帐入座。和人打交道拉关系向来是刘邦的特长,酒未过半,原本有些突兀尴尬的宴席就变得其乐融融起来。
他笑容可掬,半点不见沛公的架子,面不改色地称呼看着比自己还年轻的项缠为兄长,奉酒祝福、约为婚姻一气呵成,差点把对方喝得不知身在何处。
迎着项缠越发温和的目光,他理直气壮、诚挚恳切地说到。
“臣入关之后,秋毫无犯,籍录吏民、封存府库,以等待将军到来。之所以派人把守函谷关,只是为了防备盗贼与变故……”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近在咫尺的笑声,让刘邦悚然一惊,原本慨然加重的语气倏忽一顿。好在他应变极快,及时用眼眶一红转圜过去。
“刘邦日夜盼望将军到来,岂敢有反心!愿项伯替臣详言缘由,臣是绝不敢忘恩负义的!”
项缠喝得微醺,没察觉不对,眼看他一副含冤受屈的忠良模样,不免反觉讪讪,喃喃。
“想必是项王误会了沛公……”
那短促一闪的轻笑,像一缕潜入夜色的风,难以捕捉却不容忽视。刘邦隐蔽地回头瞥了一眼,身后连侍从也无,仅见暗影幽微,只好强行压下惊诧,殷切地又替项缠满上一杯酒:“项伯知我,必不再使小人从中离间,害我与将军罅隙渐深……若同室操戈,岂不亲者痛仇者快?”
宴上气氛正热,刘邦看似酣然地执手对客人历数心迹,实则神智清醒,始终审视着对方的态度变化。眼见火候差不多了,他缓和语调,刚打算收尾,放人回去和项籍报告——
第二声轻笑响了起来。还是在身后。
刘邦脊背生寒,不动声色地扫一眼陪坐的张良,身体一向不好的谋士早搁了杯,已发觉不对,凝目在他四周观察一圈,不得其解,而项缠还忙着宽慰他“项王若知实情,必会回心转意”,浑然未觉的模样。
勉强维持着笑容送走项缠,刘邦回到大帐,叫侍卫换了快烧尽的烛火,里里外外打扫一番,把狼藉杯盘都收走,才看着恢复如常的场景缓缓放下戒心。
正要再与张良商议,他们相对落座,刘邦甫一张口,忽然又闻得那与笑声同出一辙的声音。
“不好意思,没忍住笑场了,打扰老师排练——”
女子自由自在地说着,于灯焰摇曳的帐中现出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