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然没回复你，你还过来干嘛？你脑子就一根筋呀。”顾淮之说完，打开门走了进去。

他人站在门口，一双皮鞋脱了半天，他现在状态不好，没打算跟沈寻予睡觉，因为昨天晚上的那件事，他甚至不是很想跟沈寻予见面。

但人家在门口等了这么久，就算不能怪他，他也不好开口让人直接走。

他还在纠结，沈寻予先开口了。

“哥。”沈寻予叫了一声，声音很轻，听着有些低落，“是因为我昨天说的话吗？”

顾淮之转过头，看见沈寻予的样子，心里没来由得颤了颤。

沈寻予低着头，半垂着眼睛，拿着书的手轻轻攥着，明明个子比他高，却显得很是弱小，像只被抛弃的狗。

沈寻予抿了下唇，又道：“我只是在回答你的问题，你不用往心里去，就当没听见就好了。”

明明是拒绝别人后常听的一句话，从沈寻予嘴里说出来却好像变了味儿，顾淮之觉得自己像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原本要说的话也堵在嗓子眼，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收回视线换了鞋，道：“今天工作太忙了，一天没看手机。”

顾淮之说完，又将另一双鞋朝沈寻予踢去，自个儿往客厅走。

他去客厅打开电视，上面还暂停着昨天没看完的电影，他早不记得演了什么，但还是点开接着看。

沈寻予听话地换了鞋，拎着书包走了进来。

顾淮之盯着电视屏幕，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虽然让沈寻予进来了，但又不打算跟沈寻予做.爱，这种毫无目的地将人邀请到家里，他还是第一次。

沈寻予默默走到顾淮之边上坐下，顾淮之更加专注地看起电影，画面却只照进眼底，压根儿没往脑子里去。

电影节奏有些慢，角色的对话也听着催眠，顾淮之本来就困，躺在沙发上这么看了一会儿，意识愈发朦胧，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

他做了一个梦，这三年来时常出现，梦里他正坐在副驾驶座，张灵茵坐在他旁边，平稳地开着车。

这条街道静悄悄的，低矮的楼房歪歪斜斜地挤在一起，晾衣杆和晾衣线都生了锈，横竖交叉在半空中，将这块破旧的区域围成一片牢笼。

路面有许多裂痕，车开得并不平稳，张灵茵打开车灯，降低了车速。

“淮之。”张灵茵叫了一声。

顾淮之看过去，看清张灵茵的脸，她目视着前方，眼底很柔和，像是想到了什么幸福的事情。

“等去外公那儿拜完年，我想带你去看看你的爸爸。”张灵茵语气也很温和，“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张灵茵的脸忽得藏在漆黑当中，看不真切，她还在说些什么，记忆却到此为止，顾淮之试着去听，却怎么也听不清。

梦里的他理解不了张灵茵的话，他不知道张灵茵口中的“爸爸”是谁，但肯定不是顾国城，印象中的父母关系很不好，一年同时在家里的机会屈指可数，顾国城更不是个多好的人，甚至称不上一个好人。

张灵茵没死的时候，会时常抽空回来陪他，但也有心无力，他的童年更多的时候只有一个保姆，换了又换，却都是些很坏的人，顾国城总看在眼里，也只当没看见。

张灵茵说的到底是谁，他想知道，他靠近张灵茵，企图听清张灵茵的话，耳边却传来一道剧烈的响声。

刺眼的强光照进来，顾淮之瞪大了眼睛，只见一辆车出现在街道尽头，撞翻了沿路的花草杂物，朝着他们猛冲过来。

顾淮之最后一次看清张灵茵的脸，已是面目全非，玻璃碎片刺进身体各处，猩红的血液浸湿了头发和衣服，那副模样深深刻进他的眼底，烙在他的记忆之中。

顾淮之猛地睁开眼睛，只觉胃里翻涌，他撑起身子抓过垃圾桶，还未消化完的酒水全被吐了出来。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四肢僵硬麻木，心脏也飞速跳动着，每一下都牵动脑袋里的神经。

他大口喘着气，抬手在茶几抽屉那儿一阵摸索，却怎么也摸不到把手。

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掌心温热的温度顺着皮肤传递上来。

“哥，你怎么了？”沈寻予着急地凑过来，另一手绕过他的背，揽住他的肩膀。

他察觉到顾淮之手在发抖，将人抱紧了一些：“做噩梦了吗？”

顾淮之皱着眉头，好一会儿才看清沈寻予的脸，他渐渐冷静下来，身体比睡着前更疲惫了，他闭上眼睛，歪头靠着沈寻予的肩膀：“嗯。”

沈寻予还抓着他的手腕，低头正好看见那里的两道伤痕，他盯着看了半天，终于吐出一句苍白的安慰：“噩梦都是假的。”

顾淮之撇了撇嘴，挣脱他的手，重新躺回去。

电影走到中后段，顾淮之已经完全看不懂了，他将进度条往前调，也不记得看到了哪儿，干脆随便找了个时间点停下来。

就这么没头没尾地看了两分钟，顾淮之抬腿撞了下沈寻予的腰：“我饿了，给我泡碗面。”

沈寻予偏过头：“你刚吐过，怎么能吃泡面。”

顾淮之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又道：“那把我手机拿过来，点个外卖。”

沈寻予看向茶几上的手机，老实去拿，手盖在手机上方，却迟迟没拿起来。

他朝顾淮之看去，道：“我给你做点儿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