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视频

原本打算在昆明池设伏击秦王的太子李建成中箭而死,被割下头颅示众,东宫亲信见太子首级如鸟兽散,天策府将士直入东宫,杀其诸子。

正在泛舟作乐的李渊被这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然而太子齐王已死,尘埃落定,即便贵为天子也无可奈何,终于与秦王父子相抱而哭,在三日之后册立秦王为新太子,并于八月初九甲子日禅让皇位。

但与此同时,突厥的虎狼之师如入无人之境,直入帝国心腹,颉利可汗亲自统军二十万,号称百万之众,势如破竹,一路挺进武功。

尉迟恭于泾阳迎战,斩杀千余人,然而敌众我寡,终究未能阻止突厥入侵。

天下为之麋沸蚁动,才经历过一场动乱的长安并没有因新君登基的喜气而一扫阴霾,官民惶惶不可终日。

夜色尚深,内监已经为皇帝更换了衣服,才登基不过二十日的新君大步走出,面容肃杀,见到换了短襦窄袖长裙的长孙皇后,才稍稍柔和了面色。

“阿奴轻巧纤丽,一如当年。”

李世民凝视皇后端庄妩媚的面容,不无担忧道:“若长安失守,你便先去洛阳暂避,那里经营多年,尚可抵挡。”

洛阳有天子气,地位仅次于长安,数年前他一战擒双王后,被太上皇封为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在此地经营不少,便是当初玄武门生变前,他也做了与妻子同逃到洛阳去的最坏打算。

不过这一回不同于玄武门,突厥精兵压境,长安城中的兵马并不足以保护他们全身而退。

“二郎……”

长孙皇后看向自己高大的丈夫,捏了捏袖中的毒/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一旦皇帝身死,她也不愿独活。

她心下一片酸涩,然而却只是笑了笑,抚平他皱紧的眉宇,嗔道:“你怎么不问阿爷和承乾?”

李世民握了握她的手,仿佛是成竹在胸,回以一笑:“忙起来头昏,除了外面那些可憎的贼奴,也就只能记起观音婢。”

他故作轻松:“兵不厌诈,我与颉利也交手多次,他不过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逐利之徒,上天难道会保佑这种人?”

太极宫远远近近燃着灯烛,跳跃的烛光渐渐隐没在初阳里,据推算,应该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他携过妻子的手,呼吸着长安城微湿的热气,远眺壮丽宫阙。

今日之战,无论是输是赢,对于大唐的新君而言都是莫大的耻辱。

他表叔隋炀帝好大喜功,巡游被围困雁门关,凭借各地勤王才勉强脱困,太上皇早年太原起兵,为了向突厥借兵许诺良多,连军旗都被迫改换,折中为红白二色。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特别丢脸的事情,当年有意入主长安的各路诸侯,哪个不曾向突厥称臣?

然而哪怕是父亲称帝后,突厥自恃其功,每遣使者来长安,颇多横恣,然而太上皇为了北方边界的安宁,赐予突厥的财宝不可胜计。

可是即便皇帝如此忍辱负重,突厥仍存狼子野心,毫无信用,时时有凭陵中国之志,想做道武帝第二。

大唐开国尚不足十年,连年征战不休,百废待兴,手足之间争权夺利,他不那么光彩地做了皇帝,地方上旧太子与齐王党羽也惊慌,攻讦新天子德不配位,军防更加松弛,突厥趁虚而入,竟然兵临都城!

灯烛爆了一声,李世民如梦方醒,忽而道:“观音婢,我若只做二十日皇帝,身后不知道要有多少骂名。”

长孙皇后心下微微一动,他新作了天子,又是那样心高气傲,正要大展抱负,却遭遇此等耻辱,再坚强的男子也会有些迷茫气馁。

二郎并不是外间所传的嗜血无情之人,相反,他是十分重情义的男子,杀害兄弟手足、架空父亲,他当真做对了么?难道不是又步了前朝炀帝的老路,二世而亡?

“那陛下就做二十年的天子,教天下臣民看一看您是怎样一位君主,就不会有这许多担心。”

长孙皇后抬头望他,声音轻而坚定,“周公王莽倘若早死二十年,名声便该互换,陛下提剑平定天下,神武非常,我与阿兄还有天策旧部难道不晓?”

她克制着自己的心绪,温柔缓缓道:“二郎,你做一日皇帝,我便陪你一日,天命在谁我不晓得,后世如何唾骂你我也是未知,我只知道在我心里,天下再没有一个人比你更适合做这个皇帝。”

李世民看着妻子坚定明亮的双目,心神也随之振奋,大敌当前,天子不能在人前沮丧,也只有在观音婢的面前才会偶尔寻求一丝安慰。

他见殿外内监来,知道也该出发,到军前安抚臣下军士,吐出一口浊气,道:“阿奴,我走了。”

长孙皇后俯身行礼,柔声道:“静候陛下佳音。”

她站在宫殿的廊前目送他的背影,皇帝的步履沉稳而从容,早不见一点慌乱。

他曾无数次接受太上皇的旨意持节出征,正如当初征讨薛秦、收复并汾、荡平虎牢关那样意气风发,大踏步走向晨光。

……

渭水北岸,旌旗蔽日,突厥大军列阵严整。

尽管在泾阳吃了一个不小的败仗,被尉迟恭斩杀一千余人,锐气稍稍被挫,但他们即将攻破唐的都城,只要想到城中的财宝粮食,就让人热血沸腾。

颉利可汗端坐在马上,他仰视着天空,沉吟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