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操作称得上是“自灭满门”,竟然还只是“先谈一谈”,有先必有后。
全场的目光冷飕飕射在胡亥身上,如果目光能化为实质,他早就万箭穿心而死。
胡亥脸色煞白,抬起头挤出几滴眼泪求饶:“我、我……父皇,亥儿无能,未来定然是权臣的傀儡,是权臣借我把持朝政!亥儿是无辜的,亥儿一向尊敬兄弟友善姐妹!未来的我在深夜里,定然为没能救下兄弟姐妹、不能手刃仇人而辗转反侧泪湿衣裳啊!”
此刻再多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矫饰,嬴政从战国林立完成大一统,怎么会不明白。
即便自己对亲情淡薄,也不能容许有人将自己的子女全部残忍杀光!
胡亥只看到全大秦独一无二的玄衣纁裳逐渐步步逼近他,衣角上绣着的山川虫兽不再让他目眩神迷。
他以前是父皇宠爱的十八子,所以才是尊荣无比的公子。
瞬息之间站在父皇的对立面,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身如蝼蚁,而皇帝威严重如千钧。
他费力仰望着父皇的衣角。
“不……不!”胡亥几乎涕泗横流,想要挣扎着后退,却被动弹不得地按在原地。
始皇帝静默片刻,收回心中踢死胡亥的念头。
天音还没说完,现在治罪,说不定还便宜了他。
蒙恬站在陛下身边,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盛怒的帝王压抑自己。
“臣永远是陛下手中的剑。”蒙恬小声地诉说忠心,哪怕这句话只落在他一人耳中。
陛下意志所指,便是他锋芒所在。
他心中对胡亥仅存的微末好印象降到了极点。
胡亥松了口气。
喘息片刻,虽然没完全得救。
“全怪天幕害我大事!即使父皇盛怒,他也不会用未来的罪治现在的我……”胡亥心中思忖着保命之道。
在天幕没提起秦二世之前,咸阳宫。
风和日丽,暖阳照彻,花朵姹紫嫣红开遍小花园。
几名交好的公主正坐在园里赏花。
阳滋公主指着枝头随风舒展的木兰花咯咯笑:“妹妹,这花配你刚好,你比木兰更高洁。”
“哪里像?”小公主皱着眉头撇撇嘴:“我不喜欢木兰花,它吃起来口感涩嘴。”
这话出口,几个姐姐互相搀扶着笑弯了腰。
“我们谈的是木兰风姿,谁说口感啦?怎么无故去摘花吃?”
“妹妹,下次摘下木兰簪在头上,一定比屈平九歌中的山鬼还古灵精怪呢!”
这时天幕再次运转,听到是胡亥继位,几名公主都止不住惊讶。
“一个平平无奇的公子?”
“他走了什么运道?”
待听到胡亥残害手足,连公主都不放过之时,公主们眉头紧蹙,手中的酒杯咕噜噜滚到草地上。
站在一旁服侍的宫女禁不住悄悄抬头,面前的公主们正是比枝头木兰花还要盛开的年纪。
未来的她们,怎么会遭到非人横祸?
不知哪儿吹来料峭寒风,嫩生生的木兰从枝头幽幽坠落。
美丽且脆弱。
阳滋捂着胸口深呼一口气,勉强笑道:“看来我比姐妹们幸运,那方私印至少将我的名字传给后世。”
“姐姐,你的私印是为自己如齐姜一般留名后世……”
“胡亥实在不可理喻!既然天幕已经提前透露,于公于私,父皇一定不会放过他。”
说着说着,小公主眼泪哗啦啦掉,几乎瞬间红了眼眶。
阳滋和各位姐妹拥抱在一起。
她们互相轻拍着对方的后背,似乎这么做能传达温暖与慰藉。
“我们从前并非至亲姐妹,通过胡亥竟让我们团结到了一起。”她们胸膛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
“我们找侍卫练一练趁手的兵器!”阳滋抬起头,她想到自己死后尸骨不全就怒不可遏,恨不能将这些折磨一一奉还给胡亥。
“就算我们不敢杀人,给他一刀或射他一箭泄愤总是可以的。”
公主们笑着路过繁花,她们找到了接下来的新目标。
吃瓜吃到皇家秘闻,平民们议论纷纷。
“未来千万别是这个公子胡亥当皇帝哟,他连姐妹都不放过,将自己满门杀了个精光,比乱世还乱,真是骇人听闻。”
“是啊,连身为宗室的兄弟姐妹都死得毫无尊严,我们这些黎民有什么好日子过?”
“天幕上说大秦灭亡有必然因素,就算始皇帝在位也未必能力挽狂澜,要不我们去找刘季?”
“嘘——赚从龙之功得等天下大乱吧,始皇帝年轻力壮呢!况且才停止征伐,这几个月已经舒服到让我不肯怀念从前的日子了。”
沛县的刘季打了个喷嚏。
他毫不扭捏地对上左邻右舍打量的目光:“看什么看?再看要请我喝酒了啊!”
“切,小气!”路上行人嘀咕:“谁叫刘季谁有灭顶之灾,你还不悠着点。”
刘季爽朗一笑:“不管天幕说的刘季是谁,当前局势已经产生变化,没人会去自寻死路。”
“诶,那边的,刘季你过来!”
听到有人喊自己,刘季向声音来处望去。
不远处,一队黑甲骑士高高骑在马上,旁边大腹便便的富公谄媚笑着对领头的说:“此地最出名的刘季就在这儿,小人只知道他这么个刘季。”
黑甲骑士皱着眉盯着眼前狂放不羁的破落户:只见他宽大的额头下方有只高挺的鼻子,面容清正。
可惜眼前这人咧嘴一笑,立马变成个油嘴滑舌的地痞无赖。
刘季笑道:“这位将军是外来的吧,哟,甲胄威严!有什么小人能帮得上忙的吗?”
领头的对那声“将军”颇为受用,他微微缓和语气,颐指气使道:“我不是什么将军。前段时间的天幕想必你看了吧,我奉命搜寻名叫刘季的人才为大秦所用。既然你也叫刘季,说说你家祖上和你自己做什么的,这么些年你有哪些朋友、分别做了什么。”
“诶诶!小人必定无微不至全部奉告!”刘季径自打开随身携带的水壶,递上前去挤眉弄眼:“大人,这是小人珍藏多年的佳酿,小人要说的可多啦你慢慢听。”
“不可放肆——”富公急的嗷嗷叫,刘季啊刘季,怎么这么爱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