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学完了高中教科书的内容，开始进入第一轮复习。夏宁每次查漏补缺完上次试卷做错的内容，打开新试卷时，却又发现上面有更多自己不会的题目。

“果然，卷子这种东西是做不完的，知识也是学不完的……”

夏宁很气馁。

他一度想要摆烂，干脆像以前那样躺平算了。但看到坐在前面的时景屿，夏宁咬了咬牙，又重新燃起了动力，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努力的人也不止他一个。

高三的已经考完高考，离开了学校。高二的人似乎也感受到了高考即将来临的紧迫感，一个个都玩命地学起来。

班长在后面的黑板上挂了个牌子。

——离期末考试还有六天。

——离高考到来还有三百三十二天。

每次大家一踏进教室，就能看到后面挂着的牌子，还有上面一天天减少的数字。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高考的压力。

盛鑫瘫在椅子上，满脸心如死灰：“感觉像是要奔赴刑场。”

范钟笑着说：“高考也是战场的一种啊。”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对我们来说，高考就是检验我们这么多年学习成果的一次试金石了。”

盛鑫目死：“就怕金子一被火烤就化掉了。”

“别这么说，”范钟宽慰，“所谓真金不怕火炼。只要拿出真实实力，那就

没什么好后悔的。”

夏宁还在抄错题_[，“范钟，你有什么学习技巧吗？”

“我没有什么技巧，”范钟真诚道，“我不觉得我算是多么聪明的人，尤其是与那些真正聪明的人相比。”

他顿了顿，望向前方的座位，正好与时景屿的目光对上了。

范钟偷看被抓到也不心虚，大大方方朝时景屿笑了下。

他努了努嘴：“喏，比如时少，我就完全没办法跟他比。”

“我唯一的技巧就只有努力。”

范钟认真地说，“如果聪明人需要一小时就会学会的内容，普通人需要两小时的话，那么我就多学，努力地学，学五小时，学十小时。直到我彻底学会了，将这个知识点里里外外都给琢磨透了。”

盛鑫没忍住说了句：“可是你也挺聪明的啊，我不觉得你有多笨。”

“说实话，大多数人的努力程度还没有到拼智商的程度。”

范钟谦虚地笑着，“而我需要做的，就是比这些大多数人更加努力。”

夏宁听得怔住，崇拜地看向他，“好厉害啊。”

他又燃起了干劲，抓起卷子开始奋笔疾书，“范钟，我要向你学习。”

范钟鼓励道：“加油啊，夏宁。有不会的题可以随时来问我。”

夏宁挽起袖子，雄心壮志。

他眼巴巴问：“那我如果比普通人多学习十个八个小时的话，我有机会上a大吗？”

范钟：“……”

他沉默了会儿，才尽量用委婉的语气说：“这个，只要尝试，大概就是有机会的吧。”

夏宁重复：“大概有机会？”

“可能性很低，”范钟说，“我的意思是，想要考上a大或者燕京大学的话。比起努力外，可能还需要一点天赋。或者是运气。”

夏宁倒是很乐观：“所以还是有可能的吧？”

范钟：“……是。”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夏宁放心了。他不再多问，哼起了小曲儿，继续投身于与卷子的搏斗中。

旁边盛鑫戳了戳他，不高兴了，“你怎么又想考a大了啊？你不是之前才跟我说不想吗？”

夏宁理直气壮：“此一时彼一时，我现在想了不行吗？”

盛鑫：“……”

他怎么觉得自己被时景屿和夏宁两人给轮番驴了一圈？

盛鑫忍不住纠结起来。

所以夏宁到底想不想考a大啊？

学期末最后一次的升旗仪式。

二中每周都会有升旗仪式，并且会有不同的优秀学生上台讲话。这次被选中上台演讲的学生代表是时景屿。

无论是他优秀的年级第一的身份，还是刚拿到物理竞赛金奖的成绩，都足以让他上台演讲。

操场上日色晴朗。

草地被晒出了斑斓的晒痕。

校领导刚演讲完，

()大着啤酒肚的校长滔滔不绝讲了快十五分钟，弄得学生们都昏昏欲睡。

时景屿上了台。他的白衬衫干净而又整洁，明明是和所有人一样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却像发着光般。他的声音柔和清润，抑扬顿挫：

“各位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这次我演讲的主题是珍惜时间——”

不少学生们打起了精神。

时景屿在校内人气很高。夏宁看见不少女生双颊红润，激动地看着台上的人，不时和身边的女同学们交头接耳。

红旗升起。

旗帜在空中飘动着，像是凯旋的战旗。

夏宁失神地看着台上的人。时景屿的领带也被风所吹起，卷得像是猎猎飞舞着的旗帜。

讲台上的少年意气风发，眉目间全是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从容和游刃有余。

“我们每个人都需要珍惜时间。”

“珍惜过去，珍惜当下，珍惜未来。”

“时间是最容易获取的资源，同时也是最宝贵的资源。珍惜你现在的每分每秒，这样才能够在未来无悔。”

伴随着时景屿清润的声线，他的每个字都如流水般传入夏宁的耳中。

“于我而言，我恨不得把我现在的每分每秒都珍藏起来。”

“韶华易逝，时间不等人。”

“珍惜当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宁总觉得时景屿的视线若有若无扫过了自己。

“——也珍惜每个和亲人、和朋友相处的机会。”

“这些都是无可替代的贵重宝物。”

“珍惜时间，珍惜自己身边的人们。”

……

话筒里的声音逐渐低下。

夏宁看见时景屿对着自己微笑。

“……我的演讲到此结束，感谢各位同学和老师们的聆听，谢谢……”

他躬身走下台，下方传来如惊雷般的鼓掌声。

时景屿回到了班级的队伍里，站在夏宁身后。夏宁戳了戳时景屿的手肘，“少爷，讲得真好啊。”

“都是些空话和虚话罢了，”时景屿不以为意，“我昨天花了半小时临时赶出来的。”

“但我觉得说的很好啊，非常有道理，让我受益良多。”

夏宁认真道，“少爷，你说得对，我必须要珍惜现在的每分每秒才行。”

他笑起来。

其实夏宁自己也知道，他考上a大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成功几率堪称渺茫。

但他只是想拼尽全力试一次而已。

只要尽力了，那就够了。

哪怕没有成功，很多年后，他也可以骄傲地告诉自己：他珍惜了自己年轻时的宝贵时间，他没有错过哪怕一分一秒。

他无悔青春。

“对了，”夏宁又眼睛亮亮地问，“少爷刚才说要珍惜和朋友相聚的机会，是指我吗？”

时景屿无奈看他一眼，“不是指你的话，还能指谁

？”

他哼了声，捂住脸，“我可没有其他朋友，别再这样明知故问了。”

夏宁便嘿嘿傻笑起来。

“我也会珍惜的。”

他说，“珍惜和少爷相处的每分每刻。”

时景屿没再说什么，只是握住了他的手。他们站在班级队伍最后排的位置上，在别人都看不见的角落里，默默地十指相扣。

期末考试很快就来了。

高二的最后一次期末考试，学校管得很严。这次是完全模拟高考来进行的，每个考场都分了好几个监考老师。

考室也不像平时那样按月考成绩排，而是打乱了随机重组。

第一天的科目是语文、数学。

第二天是理科综合和英语。

考试的这两天期间，整所学校都静默无声。

校园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就连在教室里，都能清楚听见走廊上监考老师的脚步声。

当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所有人都把卷子放在桌子上，按监考老师说的那样站起身来。

老师走过来，按照座位一个个收好卷子。

夏宁走出考室时，感觉自己完全不吝于上了一圈战场，整个人都快虚脱了。他忍不住长呼一口气。

“终于考完了……”

时景屿倚在走廊边，在考室门口等他。闻言笑着问：“考得怎么样？”

“就那样吧，”夏宁苦着脸，“反正我会的应该是都能做对，不会的题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时景屿摸摸他脑袋。

“不管怎么样，既然考完了，就别想那么多了。”

长期紧绷的神经在此刻松弛下来，夏宁有些疲惫地靠在时景屿肩膀上，咕哝着：“少爷，我好累。”

“早点回家休息，别想那么多了，”时景屿支撑着他的身体，“放暑假了，想去哪里玩？”

“玩就不必了。”

夏宁嘟嘟囔囔，“暑假可不能荒废了，我差的进度太多了，要抓紧查漏补缺才行。”

时景屿故意逗他：“真的不出去玩吗？你之前不是还一直说很想去加勒比看海吗？”

“不出去，”夏宁很有骨气，坚定道，“我要认真学习。”

这下时景屿倒是真的感到意外了。

他忍不住说：“宁宁，其实不用这么拼命也可以的。”

他想说，你不用努力、不用这么拼命、也不用这样奋斗；

我会照顾你，我会养你，我会保证你一生安宁无忧。

但是……

话落在唇边，又被时景屿硬生生咽了回去。他不想干涉夏宁的未来，也不想影响夏宁自己的选择。他希望夏宁有能够自己独立生活的能力。

时景屿矛盾地希望夏宁能一辈子无忧无虑、一辈子天真懵懂，只知道依赖他，依仗他就好；但另一方面他又知道，他不能阻碍夏宁的成长。

他无权去影响夏宁的选择。

如果夏宁决心展翅飞向海岸另一边的话，时景屿也不应该拦着他。

他只是，仍然有些不舍得。

不舍得看着雏鸟生出翅膀，离开他的怀抱。

他享受着被夏宁依赖和眷恋着的感觉。

时景屿的矛盾心绪夏宁一无所知。夏宁只是气呼呼看向时景屿，义正词严：“别诱惑我了，我要好好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