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琮知道了,那便意味着秦国大长公主定然也是知道的,那怪不得,怪不得……嘉泰帝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仿佛想借用这一动作,将胸腔中那满满地对世事无常、造化弄人的讥嘲与愤慨,也一并一口一口、慢慢地吐了出去。
嘉泰帝终于缓缓地将眼神再度移到了窗边立着的官师身上。
官师先才与嘉泰帝争执得不甚愉快。
——这些年来,她最是厌恶嘉泰帝这幅任打任骂的棉花模样,等闲也并不愿意到明德殿来,万不可推、非得要来的时候,也定是要拖上朝臣作陪,说完正事就走。
先才吵又没人理,事又没说定,官师气得走远了些暂时冷静一下。
但此时此刻,当嘉泰帝将目光重新放到官师身上时,便毫不意外地发现,对方也正环臂胸前,审慎地打量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元琮的话叫不明内情的人听了只会觉得是一句寻常的和稀泥劝和之语,破格之处也无非是想他竟然敢胆大地站在皇后的立场上来指责皇帝专/制刚愎,但……眼前人却是官师。
嘉泰帝并不敢赌自己的反常神色会不会叫官师留心留意,继而再寻踪觅迹,抽丝剥茧地挖掘一二……嘉泰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神色,只满目怅然地望着官师,低低道:“便非得要如此不可吗?”
官师见嘉泰帝于和谈上有松口缓和的迹象,果然不再纠缠前事,沉默半晌,却是突然一笑,整个人仿佛骤然卸下了一山的包袱与心结般,释然道:“其实我这心中一直有三个难解之惑,时常想请陛下来帮着参详一二,却苦于总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嘉泰帝只默默地凝望着她。
官师想了想,先问道:“陛下以为,十八年前宣同府一战,我父亲与兄长,是非死不可吗?”
嘉泰帝脸色霎时一白,心中苦痛,无法言说。
殿内诸臣听了,虽然对帝后多年龃龉皆有所耳闻,但即便是内心较为偏向官师的如元琮者,也不免觉得,皇后此问,着实有些诛心了。
——十八年前的宣同府之战,可以归咎的“罪人”有很多,但无论怎么算,把这笔烂账算到其时尚且还只是太子、并无法最终决策的嘉泰帝身上,也实在是有些牵强刻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