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宋贵妃回首，冷冷一笑，怒气冲冲地质问道，“陛下还病着，恩嫔便等不住了，难道你也有子嗣急着回去照顾吗？”

——恩嫔本名恩和金，乃是嘉泰四年，大庄与十六胡战事暂休间，十六胡进献到大庄的贡女。

“恩和金”在胡语中意喻“和平者”，可惜如今十六胡再次兵临城下，和平不再，恩嫔处境尴尬，很多事情做也是错、不做也是错……就比如今日，碍于众妃都来，她不好不来，但来了也不想多呆，以免惹了人不痛快，见晏嫔、慧嫔纷纷告退，自然也想走。

却不料正好撞在宋贵妃的枪口上，被宋贵妃这样急赤白脸地一顿埋汰，一时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张嘴欲言，却又因汉话说的不好，只得委屈地再闭上。

官师不想多看眼前的闹剧，闭了闭眼，沉了口气，冷冷重复了一遍：“都散了。”

恩嫔感激地朝官师行了一礼，连忙告退。

“若是贵妃不想走，”见宋贵妃仍站着不动，官师索性道，“不妨一道进去？”

宋贵妃迎上官师沉着冷静的双眼，一时竟不敢与她对视，眼神躲闪半晌，掠过大皇子裴拓时，却又不由自主地咬紧了牙关。

宋贵妃嗤笑一声，压低了嗓音，用只有近前几人能听清的音量，绵里藏针地刺道：“皇后娘娘倒是好性子，兢兢业业地给旁人养孩子。”

“臣妾自知不招人待见，就不进去自取其辱了，”宋贵妃微微冷笑着，退开半步，垂首行礼，“不比皇后娘娘一脉，全都……”

官师伸出两指，勾住宋贵妃的下颔，抬起她的脸，神色平静地问她：“怎么？”

四目相对，官师神色淡然沉着，宋贵妃却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怖的景象般，眼睫疯狂颤动，想避开官师的逼视，却碍于受制于人无法躲避，牙关紧咬，却仍控制不住牙齿们微微颤抖着磕绊在一起……却是一个字也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皇后娘娘息怒！”眼见这边纷争、不知何时已停在半道不前的诸位朝臣中，一须发皆白的老人匆忙赶来，跪在官师身前，诚惶诚恐道，“微臣教女无方，还望皇后娘娘大人有大谅，不与小女一般计较。”

宋贵妃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她乃宋国公府嫡女，自小受宫中的姑母淑妃教诲，后又在深宫多年，自然是清楚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的。

只是有时候实在憋不住那口气罢。

但无论怎么说，把话引到官氏一族上，实是不该……宋贵妃渐渐冷静下来，一阵复一阵的后怕涌上心头，垂下眼睫，心虚认错道：“臣妾失言，皇后娘娘海涵。”

官师罢了手，瞥了眼一大把年纪跪在地上的兵部尚书宋袂学，微微颔首，只对宋袂学道：“宋大人请起吧。”

然后再不多言，只一径向着明德殿而去。

诸位朝臣纷纷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