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杉军的声音又轻又缓,既欣慰又哀伤,他再次陷入自责中痛苦懊悔,伸手缓缓按在雪芽肩头。
岂料下一秒,雪芽像受了极大的惊吓,倏然道魔之气爆发,形成坚不可摧的护身气罩包围自身,将赭墨两人同时震出数十步开外。
雪芽在气罩中怕得整个人都缩了起来,惊恐地左顾右盼,生怕再遇危机。他以前曾吃过亏,心里知晓不是所有能听见声音的人都能信任,只恐今日遇到的是歹人,万一再被拐走,可能再也见不到义父了。
“果真是完整的三尊之力。”墨尘音认出本源,不由叹气,“三尊之力所形成的护罩,非是你吾之力可破,现在该如何是好?雪芽身上伤痕累累,需得尽快医治。”
“他认不得我们了……”赭杉军悲声道,“强势破圈只恐伤及小师弟本身。”
他提步行至气圈外,也不运功,竟面向雪芽盘腿席地而坐。
“吾曾听闻,生前所有深刻念想,转轮几度也不会遗忘,好友,不妨一试。”
“你忘了,龙首说过雪芽的状况,他五感俱丧,什么都感应不到,当然认不出我们。”墨尘音沮丧地说,“知他天生残疾,却不知沦落此等现状,吾竟一时不知该喜该悲。”
“自然是喜事一桩。”赭杉军戚戚言道,“活着,总有圆满的一天。”
说着,他自怀中取出青魂珠与天鸣笛,“几条杨柳,沾来多少啼痕,三叠阳关,唱彻古今离恨……玄师弟……好友……循着乐声回来罢……”
墨尘音也一同盘膝坐下,以墨曲琴轻和天鸣笛,琴笛交融凄婉悲伤,却充满别样的憧憬与期盼。
雪芽只听得见天鸣笛的声音,在青魂珠魂力流转安抚下,恐惧不安的心绪渐渐平复。他仍抱着膝蜷在大石边,周身气圈护罩已开始慢慢变弱。
一曲终了,护罩消失,赭墨两人没有立刻靠近,赭杉军试探地唤了声雪芽,雪芽那双无神的眸子马上望了过来,眼中的警惕倒是减了数分。
“随我们回去好吗?”赭杉军轻柔地说,生怕再吓到这只惊弓之鸟。
一旁的墨尘音总算知道雪芽听不见自己说话,只能干着急不停给赭杉军出主意,教他怎么哄孩子才能更快得到雪芽的信任。
雪芽又缩了缩脖子,显然仍有防备,他徒手在地上画了一坨尖尖的不知是什么,略显激动地不停向赭杉军表示想要找这个。
这也许是件东西,也许是个人,赭墨两人谁也没看懂。
雪芽又画出一条长长的像鞭子一样的物件,听赭杉军仍看不懂,急得使劲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着急之下画了许多小圆圈,看得两位师兄更加一头雾水。
墨尘音提议说先把人骗回去医治,要找什么之后再商量不迟。
赭杉军犹犹豫豫,瞧雪芽脸色煞白毫无血色,怎么劝都不肯跟‘陌生人’走,当下也只能行此下策。
一听要带他去找他画的人,雪芽高兴得忙手脚并用爬起来,墨尘音马上冲过去一把扶住雪芽,想将失血过多无力久站的雪芽负于背上。这孩子却不肯让他背,相比之下还是更相信能听得见声音的赭杉军一些,让墨尘音好一阵无奈。
他们一刻不停赶回天波浩渺。一路上赭杉军始终在自言自语,既说给雪芽听,以免雪芽再度恐慌,也说给自己安心。
同行的墨尘音只能默默守在他们身边,心中仍有庆幸,想到好在朱闻曜辰是个健全的孩子,双体合一也许能治愈所有创伤缺憾。
他们欢喜过了头,竟忘了将人送去残林,也忘了通知擎海潮和龙宿,擅自就将雪芽带回了玄宗据点。
而天波浩渺内,尚有一场风波等着无感无知的雪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