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的视情况而论?”

“积极找寻补救恶果的办法,若无法挽回,则视其初始动机,观其整体心念是否纯善。善者救渡之,以毕生赎罪偿还,邪思恶念者往渡轮回,死,是唯一仁慈。”

“嗯——”苍沉吟道,“那么你的因果,是善果还是恶果?”

“于弦上玄来说是恶果,于苦境众生来说是善果。”弦上玄不动声色地泰然回答。

“哦?吾还有一谜题,困扰许久,是否能请大师点破迷津?”

“弦首请说。”

“有生有死,有枯有荣,死既必然,生何以为?”

弦上玄反应极快,并不正面回答问题。

“悟僧在云渡山修行时,也曾与小僧言及万圣岩七重台的这道题目,悟僧被七重台的这道谜猜困锁百年之久,当时吾师百世经纶一页书与小僧一同参详,吾师给出了一个众人皆认为最恰当的答案。”弦上玄顿了顿,淡定地吹着浮在水面的茶叶,“缘起性空,自在枯荣。”

滴水不漏的回答,其实这件事根本从未发生,是悟僧直接将答案告知众人,一页书此时却被搬出来当幌子。

“原来是百世经纶高足,莫怪修为不凡。”苍听到这个答案,从容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半阖的眼帘也看不出异样,神秘莫测实在难猜。

“弦首赞谬。”再落一子,白棋全面恢复生机,四面八方反围黑子。

“大师棋艺精妙,出神入化令人赞叹。”

“皆是吾师所传,吾师极喜弈道,小僧天资驽钝,只学得两三分皮毛尔尔,若弦首来日有闲,不妨上云渡山小叙,让吾师徒招待一番。”弦上玄礼仪齐备地邀请道。

“恭敬不如从命。”苍突然惋惜地说,“吾有一名好友,不擅弈棋,吾怎样教都教不会,若他能有大师两三分的聪慧,也无需令吾担忧了。”

他说话时目光凝视着弦上玄的眼睛,可惜弦上玄心不在焉地看着棋盘上的战局,未察觉任何异样。

“弦首好友,想必是不世出的高人,弦首又何需过忧。”弦上玄满不在乎地说。

“今日与大师对弈甚为投缘,虽略有唐突,但知音难觅,大师是否也愿意成为苍之好友?”

“啊?……”弦上玄怔了怔,“弦首说什么?”

苍再为两人添茶,对谈至今首次展露微微笑意,他耐心地重复道:“大师,可愿意与苍为友?知音交契,风雨共济。”

“弦首可能有所不知,贫僧本是一体双魂,法身乃吾兄长灵心异佛,元神才是弦上玄。弦首想与我们之中哪一位大师为友呢?”

“现在与吾对谈者是谁呢?”

“是弦上玄。”

“是啊,正是弦上——之玄。”苍高深莫测地强调道,双手捧起茶盏敬给弦上玄,“以茶代酒,敬与吾友。”

弦上玄不知为何心底泛起莫名的感动,也许是当众人都在劝他放弃自我回归本体时,本该最渴望宗主回归的玄宗大师兄,却肯承认弦上玄作为一个独立的存在。他不管苍是否早已猜到他的身份,就冲今日之言,这知音两字,必死生不负。

他也同样双手端起茶杯,与苍碰盏同饮,“多谢……好友——”

“既言知音,怎可无琴。”苍顺手变出自己的怒沧琴架在腿上,“今日弈棋败于好友,苍由衷叹服,便为好友拨奏一曲,以作彩头。”

千年调,叹寂寥,故人前,曲萧萧。熟悉的逍遥游回荡整座天波浩渺,衬着崖下涛浪汹涌,分外悠远旷达。

怎奈,佛者不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