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元心沉默不语,他觉得自己并非打不过师尊,只是根基之差。何况他与师尊约定,若能独立登顶,便允他与绮罗生同样出江湖挑战天下。
寻常登顶这种事,他在六年前就已经能做到了,现在不过加上红炉点雪而已么,小小红炉点雪并未放在眼内。
勾嘴轻笑,运气蹬足,身形疾速拔升,元元心顺着渊薮龙脊逆风而上,虽感越上升压力越重,他依旧一派从容,手中化剑而御,剖开气压。
再往上便是红炉点雪的范围,元元心举剑护于胸前,倏然背生巨大剑翼,射出同款的红炉点雪。半空一红一银两种剑气激烈冲击,无数细小剑丝互相缠绕破坏,竟产生火树银花般灿烂之光,山下之人仰望峰顶,所见宛如烟花满天,绚丽非常。
剑圈之内,元元心收拢剑翼护住全身,不使师尊的红色剑气有可乘之机,安然通过红炉点雪范围,稳稳落于渊薮之顶。
“师尊,吾过关了。”剑翼消失,立于师尊面前,元元心扬着头,一脸骄气地向师尊炫耀。
“是吗?”意琦行背对着徒儿,夜风吹起他的鬓发,如泰山恒岳般岿然不动,“自信是好事,过度就会盲目。骄傲是因有本钱,傲慢却是自我认知不清。神霄,今夜你让为师失望了。”
正想反驳,突觉颈上刺痛,忙伸手一探,竟是——
“红炉点雪!怎会?!”
惊愕未停,又闻意琦行沉声言:“认错,然后闭关修炼,挑战天下之事按下不提,吾便替你解开剑痕。”
“吾自己也可以!”不肯服输,叛逆之心蹿升,元元心运功急解红炉点雪,项上剑痕却愈发加深,聚拢速度也变得更快,“怎有可能?!吾明明……!”
“不知进退!下去反省!”意琦行怒然翻袖,威势一掌,直接将困惑的元元心扫下渊薮之巅。
待徒儿被强行抛下去之后,他才转过身,眉头紧蹙地向下探望。
……
为什么做了全身防护还是中招?为什么同样的红炉点雪却解不了?为什么师尊能放绮罗生离开却不肯放他,难道他真比绮罗生差吗?
将自己封闭在屋内不肯出来见人,红炉点雪三十日收命,但由于元元心的逆向运劲,反而使得性命减半,现在已过十日。
这十日,意琦行也未有任何动作,这对牛脾气的师徒似乎杠上了,一留衣他们有心想要调解,但元元心闭门不见,意琦行原则难撼,都是刺头。
到第十五日,这是最后一天,仍不见徒儿前来认错求他解开红炉点雪,意琦行终于忍不住降下渊薮。徒儿性命之前,什么原则都要暂让一边。
在一留衣的陪同下,两人前往竹林小屋探视,尚未到门口,对剑声十分敏感的意琦行便觉不对劲,忙示意一留衣退出竹林。
下一刻,竹林小屋剧烈爆炸,一道撼天剑芒直冲云霄,无数银红剑气绕着中心剑芒不停盘旋,良久才渐渐散去。整片竹林被夷为平地,连带震动渊薮地界,伏地的巨人山峰竟传出强烈吼声,意琦行不得不急回渊薮之顶镇压异变。
剑芒消散,烟尘中,少年已不见,鬓上添新雪。满头白发掺杂些许蓝色发丝,脱胎换骨的元元心重现傲气。
他瞟了一留衣一眼,不发一语,提劲化为万剑,浩荡直向渊薮之巅,逆风吹得满头散发狂舞,更添数分唯吾独尊的倨傲。
“剑睨千秋尘——”缓道剑名,万剑威势轰然袭向意琦行。
教养徒弟十八年来,意琦行第一次拔剑,澡雪剑运使同样的剑招,竟因剑质有差,失之分毫,人剑完美配合的元心剑瞬间力压澡雪。
交错的兵器没收起,元心在上,澡雪在下,师徒对视无言。
许久……
“你可以离开了。”意琦行率先收起澡雪,转身背对元元心。
“师尊不问吾如何解开你改良后的红炉点雪吗?”元元心用比以往更骄傲的神情笑对意琦行。
“你之进境,已说明一切,现在你,有资格了。”
“那也要多谢师尊将吾逼上绝路,吾才能突破自己闭锁的剑觉,徒儿这就告辞了。”
想不到他徒弟竟是以一种欢快非常的步伐蹦跳着离开,似乎万分期待外面的花花世界,没有半点师徒分别的愁绪不舍。
意琦行这次没有转身目送,待徒儿离开后,他取下背上澡雪,将剑随意置地,冷然负手,孤傲地用余光斜睨澡雪剑。
“你能让吾负于背上,不是因你够资格做吾之配剑,是吾无剑可用,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勿将吾之垂怜当成理所当然。胎心剑乃与剑者一体浑成,此回便原谅你之败,自己反省精进!”
说罢,在澡雪剑旁就地打坐,竟陪澡雪一起沉思起来。
……
九州动乱,江湖不宁,正是入世之机。编起如师尊那般高高的发髻,黑金纹边的白衣着身,手执一柄白玉折扇悠闲慢摇,一步踏出叫唤渊薮,再也没人管着自己了,元元心一身轻松,神采飞扬地往中原进发。
如果意琦行知道元元心遇到的第一个中原人叫金少爷,会不会马上把他徒儿抓回来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