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轶事

整个澡堂是木质结构的,看起来比新道子院的茅草屋牢固多了,位处道宫后方还是要讲些排面的吗。

玄鸣涛随手把笛剑和衣袍都留于开放的置物架上,光|溜|溜地钻进澡池子,温暖的泉水围拢周身,瞬间冲淡所有辛劳。

蒸腾的热气熏得疲惫的人倦意困怠,他几乎闭起了眼,全身都陷入水中,只露出脑袋呼吸,随意拿毛巾撩起水花擦了擦脸,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

蓦地,池底什么东西抓了抓他的一只脚踝,惊得玄鸣涛心脏差点跳漏半拍,半梦中的人这下彻底清醒了,迅速一蹬腿坐直身子,整个人僵了数秒,眼睛瞪得滚圆,一动不动盯着池底看。

澡堂中只挂了一盏油灯,昏暗的光线什么都看不清,但瞧池子一片宁静,只有缓缓流淌的温泉活水漾开的小漩涡,似乎没有其他东西。

玄鸣涛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睡过去做了梦,使劲甩了甩脑袋,刚放松些警惕,忽然,油灯中的灯火不自然地摇曳起来,池子底开始咕咕噜噜地冒出泡来,不明的白色物体渐渐浮上水面。

神经瞬间绷成一根直线,玄鸣涛哆嗦地摸着池边石,勉强想要站起来,可他双腿发软不听使唤,一个没踩稳直接跌坐回池里。

这下可不妙了,那些白东西又过来想要抓他,这回切切实实地抓住了他的脚腕,想要把他拖入水中。玄鸣涛像触电似的猛蹬那些怪物,本能的求生欲爆发,运起为数不多的真元,手中毛巾像剑一般甩出无数水珠剑气,竟旋身飞纵跃出了水池,当然落地没站稳又摔了个大跟头。

岂料那些怪物纷纷钻出水面,白影飘忽追索而来,惊骇的玄鸣涛脑中一片空白,只剩唯一一个念头,逃出去!

笛剑和衣袍都来不及取,手边只有一条被搅成软剑的毛巾,玄鸣涛拼尽这辈子最快的身法,捂着私|处仓皇奔出恐怖至极的澡堂。

谁知,澡堂外竟已悄然围拢了一大帮人,定睛一看,全是他的新道子同修好友们,师兄师姐站了一圈,个个都冲着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师兄们大半到齐,师姐们虽只来了几个,见玄鸣涛光着飞跑出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避了几分,不过也笑得很欢!

白子墨挤在人群中,他被阿凌,狗五和大钳子联手架住不能动弹,可他憋笑憋得满脸通红又是怎么回事!

玄鸣涛立刻反应过来大抵是被耍了,一手捂着毛巾,一手冲师兄们示威地指了指,刚想回澡堂取衣服,此时却见赤云染被众人推了出来……

这下走不了了,玄鸣涛瞬间蹲下蜷成一团,背倚着矮树丛做掩护,脸‘唰’得羞成了番茄色,支支吾吾简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紧紧抱着膝,用求救的眼神望着赤云染。

赤云染仿佛完全不知情,只是被女弟子们特地诓来看热闹,却不知原来是此等热闹。她无奈地摇摇头,忍不住笑意,脸颊微微泛红,避开目光快步走到玄鸣涛跟前,帮他稍稍遮挡一下众人的围观。

赤云染还想调解一下众人高涨的情绪,劝大家放玄鸣涛一马,可她太过温柔可亲,没有人会因为她是六弦之一的尊长而惧怕她,大家反而拉着赤云染一起打趣。

躲在赤云染背后的玄鸣涛越来越尴尬,又不敢拉云染师姐的外袍来遮掩,在云染面前丢人丢大发了,这笔账回头一定要好好跟那帮小子算!

不过他们也没能嘲笑多久,不出一会儿,人群中有人低低地唤了一声‘苍师兄’……

随即所有人都像玄鸣涛方才见鬼似的倏而寂然无声,全部退开数步给最后前来的紫衣道长让出路来。

“大师兄。”赤云染也收敛笑意,貌似十分真诚地向苍颔首行礼,还不忘挪动站位把玄鸣涛完全挡住。

苍站在最远处没有靠近,环视众人,众人随着苍的目光一片倒,纷纷低下头不敢吱声,也不敢有任何嬉笑表情。

“众人散去吧。”

只淡淡一句话,所有新道子立刻作揖告退,忙不迭离开苍的视线范围。苍解下自己的披风随手一抛,雪纺披风稳然落在玄鸣涛头上,将他全部盖住。

“赤云染,你也回去吧。”

“是。”赤云染走之前还抿着嘴憋着笑,偷瞄了玄鸣涛一眼。

玄鸣涛仍蹲在地上,紧紧裹起苍的白披风,只露出一个短发的小脑袋,红着脸,绞着眉,正搜肠刮肚地想词儿呢。

赤云染走后他才敢站起身,苍的披风又阔又大,把他整个人包起来都绰绰有余。

“谢……谢谢,苍师兄……”玄鸣涛勉强低了低头算作揖,吞吞吐吐地说。

“无妨,你去吧。”银芒月色洒在苍身上,映得那张少有表情的脸更增添几分疏冷。

“唔,师……师兄……那个……一起泡澡吗?”玄鸣涛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紧张得不敢瞧苍师兄一眼,直勾勾盯着师兄被月光倒映的影子轻声问。

“吾早已沐浴完毕。”

“弦部的沧浪崖离主峰有几十里山路,师兄你……”玄鸣涛有些困惑,又有些内疚,踟蹰着不敢追问。

“丑时将至矣。”苍并不搭腔,只提醒他注意时辰。

“那……那披风,等我洗干净了再送去沧浪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