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早朝后没去御书房批阅折子,而是直接来他这里,她脚步匆忙,连朝服都没换,当着下人的面拉着他的手,红着眼眶跟他说,“是阿荷的孩子,是她的,简直一模一样,我看着她就跟看着阿荷一样。”
朝上隐忍的情绪,下朝后在最熟悉最放松的人面前才展露出来。
什么皇上什么万人之上,此时的梁蕴就是个五十多岁见着亲人之后的老太太,就差失态地哭出来了。
周君后伸手揽着皇上,抱着她轻轻拍她后背,眼睛也有些湿润。
当年出事时,皇上梁蕴不在府上,府中只有他跟两个女儿,小的那个才一岁。
是阿荷最先发现端倪,可惜已经太晚了,她叮嘱自己别人问什么都说不知道,便抬脚匆匆离开了后院。
等周君后反应过来的时候,重兵已经将王府包围,领头之人更是厉声质问他可知道龙椅的事情。
周君后一问三摇头,他的确不知道,他甚至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可他的态度激怒了领头那人,她下令要打,是木槿站出来挡在他身前帮他挨了这顿罚。
那时情景远比梁蕴想象到的还要凶险,往后好些年,周君后都因此事在梦中被惊醒。
谁能想到堂堂皇子府,他当当的皇女夫,会如下人一般,说被动刑就要被动刑呢。
他实在不敢想象,如果没有阿荷拦在前面,他会不会跟两个女儿一起当场丧命,理由是冥顽不灵,有不臣之心且忤逆旨意,所以先杀后奏?
那时的周君后从未想过能拥有权势,他跟梁蕴妻夫两人本分行事,不敢有半分差池,就这还是引了麻烦。
只因梁蕴领了户部跟兵部的差事,可这差事,本就是当时的君后如今的太君后跟皇上推荐的。他说大皇女能力出众,户部又有空缺,不如让她补上。
这差事才领多久,就遇到了所谓的谋-逆。
不过都是阴谋罢了。
也是安王身死,妻夫两人才回过神,如果她们不强势如果她们不去争不去抢,最后的下场,只有死。
周君后垂眸,抬手扶了扶头顶的簪子。
还好……
还好她们挺过来了,踩着阿荷的肩膀,踩着过去软弱躲避的自己,挺过来了。
“去见见那孩子。”周君后手搭在青木手上,站起身朝外走。
岁荌来京城后,皇上就派人在暗中保护她。岁荌查沈府事情的时候也没避讳着皇上,所以关于元宝跟沈家的事情,皇上知道,周君后也知道。
虽然周君后听闻元宝容貌出色,但一眼看过去的时候,还是被他惊艳住了。
岁家的这位少年郎,真真地晃了他的眼。
元宝这长相,可比年轻时的柳氏还要出挑。
见周君后出来,颜节竹同元宝一起朝他福礼,“见过君后。”
“莫要客气,都不是外人,抬起头说话,”周君后伸手扶起颜节竹,同时看向元宝,笑着道:“是叫元宝对吧?”
元宝点头,“小名元宝。”
周君后示意两人落座,自己坐在主位上,开门见山,“岁荌被选为御医,我想着你跟她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可能也会些医术,所以想叫你进宫替我看看。”
他笑,“毕竟大家都是男子,好说话。”
“您说说看,我尽力。”元宝还是第一见到周君后这般雍容华贵的男子,难以形容的大气之感。
他虽已经五十多岁了,但保养极好,看着很是年轻,声音自带长者般的温柔,说话也是慢条斯理温声细语的,缓解了元宝的紧张。
周君后说话的时候,颜节竹也在认真听。他饱腹诗书涉猎极广,一般的小毛病他会治,大毛病他也能说出个一二。
颜节竹本以为周君后遇到的是男子家的问题,结果就听他略显苦恼,慢悠悠地说,“我吧,总觉得肠胃不舒服。”
颜节竹微微点头,心里已经列出好几个病:肠炎,胃病。
元宝也点头,问,“饮食如何,每日饭量如何?”
周君后道:“一日四餐,偶尔加餐,午后要吃果子点心,夜里还想着起来吃点辣的酸的,所以这两天总觉得肚里饱饱的,人也没什么胃口。”
元宝,“……”
颜节竹,“……”
君后,照您这个吃法,很难还能有别的胃口啊。宫里养的猪,也就只能这么催肥了。
这哪里是看诊,这分明是来给元宝送分的。
颜节竹彻底放下心,端起旁边的茶盏抿了口。
元宝也笑了,知道周君后的意思,轻声说,“那可能是积食了,才觉得腹饱胃胀。”
“嗳”周君后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双手合十鼓掌,满脸惊喜,扭头跟青木说,“果真是大神医家里的小神医,三两句就知道我这是什么毛病。”
青木配合演戏,也是欣喜语气,“小公子厉害,我家主子这饭量,轻易都没告诉过御医,所以才叫您进宫询问看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