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胸腔因气愤而剧烈起伏,无法平息,孙成义还是理智尚存,顾忌片场人多眼杂,没当场给郑希真难堪。
拉拉扯扯,面上都摆出副职场人士的皮笑肉不笑,相携走到女演员的休息室,女演员还处于和别人共用场所的状态,确认里面没人后,把小助理赶出去看门,摔门,终忍不住爆发。
但隔阂只要产生,就会体现在行动和言语中,现场工作人员也不是没有看出来他们的异常,只是不会在当事人面前大肆宣扬。
曹铖佑的助理是八卦人群中的翘楚,剧组的风吹草动都在他的掌握中,了解到一手消息,迅速飞奔回自家艺人身边报告。
“所以你看到他们吵架了。”男演员问的详细。
“那倒没有。”自家艺人难得有心八卦,可惜这次他没抓到现行。
只是猜测:“但是老孙的脸色很差,郑希真笑的也挺勉强,我装顺路路过她们休息室的时候,她那个助理还被扔到门口把风。”
男助理摸摸鼻子,怕演员认为自己在胡说八道。他觉得这种状况已经很明显,就是不知对方为什么有冲突。
经纪人气冲冲的来,于休息室和艺人大吵八百回合。
小助理在外面发觉里面的声音太大,就敲敲门提示,没吵几分钟就被敲次门,最后孙成义火没发出去,被敲门声惹得更恼火,掷下句下次再战的宣言,给女演员一个“好自为之”的表情,摔门而走。
大半年的拍摄里,郑希真也着实成长了很多,换做她刚进组遇到这事,定是要将低气压摆在脸上被八卦群中们肆意揣测的。
气走经纪人后,郑希真换上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笑颜,认真拍摄。
曹铖佑因为男助理的话,对郑希真的状态也不由的多加关注,却也没看出什么异常。
郑希真当晚留宿在片场熬夜拍摄。
翌日清晨曹铖佑返回剧组时候,就看到女演员一个人坐在剧组茅草屋的台阶上,她周围没跟着她的叽叽喳喳的助理,曹铖佑的男助理也被使唤去干其他的活。
郑希真没发觉有人在看她,她只是一个人安静的坐在远离拍摄地的地方。
已是深冬,片场又在山上,气温更是直降到-10°以下,郑希真怕冷,裹着长至脚的长款羽绒服。她还没有化妆,素着张脸,松松的扎了个丸子头,看上去比实际年纪更加的小。
曹铖佑看着郑希真,她和以往人多的样子有很大的不同。她总是笑着的,他也在心里嘀咕过郑希真的candygirl人设虚假,但也只是玩笑话。
玩笑话成真,candygirl脸上没有笑容,冷空气吹过,拂乱了她额角的碎发,她也恍然未知。
曹铖佑有个想法,或许郑希真并不如她表现的那么甜美,正如她现在不笑的样子,有着他也陌生的冷漠,她脸上的情绪,比寒冬的气温还要冷。
男人在此刻站在上帝视角,在这个视角中,曹铖佑就快要以为对方会化作石头,永远以僵硬的姿态坐在无人的角落,而这世界只留有郑希真和他。
化妆师的出现打破了凝固的气氛。
郑希真被呼唤,脸上的表情瞬间精彩,又恢复标志性的笑容。
曹铖佑的内心燃起了一个想法,郑希真会带着问题来找他,正如以往那样。
曹铖佑在等,从白天的对戏等到拍摄,从拍摄等到拍摄完成,郑希真再也没有露出在无人的角落里的表情,郑希真也没来找他。
从白天等到黑夜,又从黑夜到另一个白天,新的一天,新的剧本,新的对戏,反正都是要对戏的,男艺人把私人早饭开成自助餐,叫来女演员。
女演员态度平常,竖着剧本,挡住脸,有手从那本子后伸出,眼疾手快的捎走他的一块早饭。
曹铖佑舒心一笑,还能吃,那问题就不大,开口问之前发生的事,就变得轻松:“你选了哪个剧本?”
他没有问为什么和经纪人吵架,从另一个切口切入。
“就如同前辈想的那样。”有脑袋从剧本后探出,她的脖子伸的高高的,把下巴撑在剧本的高处,又拿了块早点,吃得很开心。
“哦?”男演员说反话,“那看来你选了后者。”
“我选了前者。”上钩的女演员声调突增,不敢相信这位哥竟然如此小瞧她,“真是不懂我,太讨厌了。”
前辈很讨厌,但也很懂玩弄猫咪的适度性道理,随即换了口风:“那你还挺厉害的,敢赌。”
郑希真就如同逐步膨胀的气球,别人贬她,她就愈加膨胀,别人抬她,她反而枯萎了:“其实也不是,我也没有底气。”
女演员满脸愁容:“我还被经纪人骂了呢。”
真是前途未卜,如果被电影那边抛弃,或许她这次真的会被公司永远雪藏。
而且当她冷静下来的时候,撇开她的赌气成分,她觉得经纪人说的也是有道理的。任性是要有资本的,她好像也并没有那个资本:“演员到底应该选择怎样的作品呢?”
郑希真感叹。
这个问题涉及的方面就很大,各人有各人的选择,曹铖佑把所有选择摆在了她的面前:“横竖不过四种路线,获奖路线,商业路线,全都要路线,以及随心所欲路线。你这次走的就是随心所欲路线。”
前三者看起来目标就很明确,最后一种怎么看怎么是摆烂路线。
“前辈,你是在暗示我在摆烂吗?”
“怎么会?”前辈轻笑摇头,“很酷。”
曹铖佑确实觉得郑希真这个选择挺酷的。
这份酷里是年轻人独有的不知天高地厚,成熟的人会嘲笑这份酷,因为他们已失去了耍酷的能力。曾几何时也是酷男孩中一员的曹铖佑,真心实意的赞赏这份抉择。
不知道是谁说过,郑希真忽然想起了那句话:“原来,演员的艰难不是在片场吃了多少苦,也不是为角色付出了多少努力,演员的艰难,从来都是在等待的时间里,想尽办法坚守住初心。”
曹铖佑看着郑希真的眼眸闪烁,但他没有给出任何评论,因为郑希真已独自做出她的选择,那么一切就都足够了。
闲聊结束,继续对戏,到最后郑希真吃光了曹铖佑的早饭,独留满杯的冰美式。
“真的不喝?”
面对前辈的极力推荐,郑希真白着脸拒绝。
“又怕你哥?”
郑希真摇着头为自己证明,她不是怕她哥,是怕冷,为什么零下10度的天气要喝冰美式?
“那喝热美式?”
郑希真再度谢绝好意,如果冰美式对她而言,等于冻肚子的刷锅水,那么热美式,就等于加热的刷锅水,加热后,恶心翻倍。
“这么怕冷?”曹铖佑想起了昨日在外面静坐的人,“那你怎么还坐外面。”
“我在看蚂蚁搬家。”郑希真不记得她什么时候坐在外面,被前辈提醒才记起来。
曹铖佑昨日的想象被现实击碎,他想的很文艺,对方却是小学生看蚂蚁搬家。
小学生被喊去化妆,送走小学生,自家幼稚园男助理回来了,好歹算个大学生的男演员忽然反应过来,没头没脑的一句:“你看过蚂蚁搬家吗?”
男助理虽然是幼稚园身份,生物却学得好,认为演员的脑子被冻傻了:“冬天看什么蚂蚁搬家,冬天有什么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