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文兄呀，前朝的事终究是过去了。你看现在的大唐，正是歌舞升平的好日子，你辟不辟谷，都不会再出现和尚与民争食的行径了！”

“还有，我这是仙家种物，还有仙禽仙畜，凡人本就无缘得见，你吃了更不算夺食于民。”

说着，青蛇升起炉灶，又煮了些鸡鸭鱼鹅，招呼着裴修文食用。

香气一人扑鼻，青蛇这是摆明了要逼他吃饭。裴修文顿了顿，心里一松，罢了，人是铁，饭是钢，他这么多年未曾进食。早已自觉骨质疏松了。

要不是因为这是个有妖魔的世界，他哪里有命活着见到青蛇兄？

如今他得了一知己，又遇见一盛世，说不定往后还能见着位明君，哪里还能像从前那样肆意消耗着生命，只顾着眼前的正确呢？

“多谢青蛇兄，我会好好吃饭的。”裴修文轻轻地说。

青蛇得意一笑。

日后他们便白日里赶路，吃的都是些粮食、干草，和素果。但晚上嘛，青蛇哄着小唐僧沉睡后，便会偷偷地为裴修文升起炉灶，吃一些他从黎山上偷下来的仙禽仙畜。

裴修文跟着青蛇背着小唐僧吃了些肉，怎么想都觉得心中异常诡异。

又过了几日，裴修文便义正言辞地拒绝了青蛇的加餐，只说着这样偷吃影响不好，就闭着眼睛假寐，不肯动筷了。

从那之后，青蛇便连连叹气，时常哀怨地看着裴修文。

裴修文目不斜视，一副看不见的样子，小唐僧倒是看得一清二楚，便凑上来问恩公有何心事。

“你看你师叔，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整个人都瘦成了骷髅架子，再这样下去，哪里还能……”

还不等青蛇说完，裴修文就敲起了铃铛小钟，叫小唐僧赶紧过来，他们的早课要开始了。

小唐僧还没反应过来，青蛇就惊悚地堵住耳朵，飞快地跳到了一边，满脸写着不听不听。

就他们赶路的这些日子，修完小弟，天天给那小小和尚上些早课、白课，和晚课，也不知道教的都是什么。

但那白白嫩嫩的小小和尚，如今成日里也不念阿弥陀佛了，整天说什么输入输出主函数、变量常量返回值的，变成了青蛇更听不懂的语言。

青蛇倒旁听过几次他们的课程，每每不过小半个时辰，他就大叫着太痛苦了，抱着头从马车内跑到了外面，随机盘起一棵竹子就要把自己打成死结。

他们毕竟相处了这么久，青蛇如此时不时地变回蛇形，聪颖的小唐僧当然也察觉到了恩公的异样。

小唐僧没有太过惊讶，他在师叔的玉简语言编程例题中，见过了太多妖魔之事，也隐隐有过猜测，师叔的这位亲密朋友，法力通天，可能并不是俗世中人。

青蛇于他有恩，又是修道的蛇妖，小唐僧平日里总爱一本正经地喊青蛇“道长施主”。

这独特的叫法叫了几次后，便激起了裴修文也换个独特称呼的欲望。

青兄、蛇兄的都显得太过客套，但喊青儿、小青，又有些轻佻。

裴修文日思夜想，某天看到青蛇不知道为什么又陷入崩溃，以人形的姿态在那里扭来扭去，似乎想要把自己打成一个结，便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了一句“阿蛇”。

这两个字一出，裴修文先是一愣，又在心里细细揣摩了一会儿，顿时觉得心里畅快了许多。

蛇字冷冰冰的，前面加个阿，自有一番不为人知的亲密，仿佛别人都无法近身的冷硬，在他面前自有温柔的底色。

同行了这么多天，他们之间的情谊自然比刚见识深厚了不少。

听见裴修文直接以蛇字相称，青蛇也不生气，直接化作原形，弯弯曲曲地匍匐了几下，就顺着裴修文的脚踝，顺腿而上，从腰间缠绕了上来。

裴修文见他尖圆脑袋，只觉得十分可爱，顺手撸了几把。

“你的课业是不是有些太重了，看看你那师侄，表情愈发呆滞了，可怜呐。”阿蛇吐着信子，在裴修文耳边嘶嘶地叫着。

小唐僧最近的状态的确有些不对，但却不是因为课业繁重。

裴修文清楚地知道他低落的真正原因。

他们远离人间烟火太久了，因为青蛇是妖怪，会习惯性地避开人烟。

裴修文自己虽然与青蛇相谈甚欢，裴修文不避讳前世见闻，青蛇也大谈神仙秘史，一人一蛇惺惺相惜，好不快活。

但江流儿么……到底有强仇未报。以他的年龄度过这漫漫长日，只会觉得处处是煎熬。

裴修文叹了口气，突发奇想，青蛇带江流儿飞行时，他曾经仔细地观察过，那小唐僧自带的变重技能，并不是靠飞行高度决定的，而是靠飞行的速度。

所以，他们能不能测出小唐僧前进的最高限速，然后卡着这个极限高速前行，这样一来，便能很快抵达京城。

说干就干，裴修文从法带中取出纸笔，将自己的思路跟阿蛇一说，阿蛇当即双眼放光，跃跃欲试地变回了人形，要带江流儿去测试那什么最高限速。

“阿蛇，先从我身上下来。”裴修文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