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紫禁

舒书扑在宫装妇人身前,艰难地将刚气急攻心晕倒的人半拖半走地挪到厢房里。

上书房,辰时,朗朗读书声。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上座的太傅摇头晃脑,读一句,底下的皇子与王公贵族子侄跟上一句,端是一番祥和。

“二阿哥弘昀,你来说说,这后一句话,是何意啊?”

“太傅,我认为这句话说的是,知道目标所在,这样才能志向坚定。志向坚定才能够镇静不躁。镇静不躁才能够心安。心安才能够思虑周详。思虑周详才能够有所收获。最后才能实现目标。”上书房最后侧的窗边,一位少年长身玉立,沉着应谈。

他不算消瘦,眉目冷峭,唇角微绷,抬眸示意太傅自己已答完后又垂下了双眼,身穿一件靛蓝袍,若不凑近仔细瞧,几乎看不出衣上的纹路。

这位李贵妃所出的皇次子,有着天家贵眷身上难得的谦逊与朴素。与其母和其弟弘时,均无相似之处。

“善哉善哉。”太傅满意地摸着胡子,示意弘昀入座。

“二哥,下午骑射课,你把你的那匹轻风借我骑骑呗!反正你身体也不好。”弘昀身后凑来一个脑袋,称呼似乎透着亲近,而眼中却满是挑衅,是三阿哥弘时,他一母同胞的弟弟。

弘昀依旧平静地开口:“骑射师傅说过,要跟自己的马建立亲密无间的信任感,所以每节课都要与它在一起,没有特殊情况不能换马。太医也说过,我如今,已经可以骑马。”

弘时见弘昀面色毫无波澜,对这个每次满口搬出师傅的哥哥十分不满,嘴里吐出一句:“二哥你可真守规矩。怪不得母妃也不大喜欢与你讲话。”

闻言,弘昀的手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似乎默认。一片嘈杂中,弘时带着他的哈哈珠子们(陪读)离去。

弘昀的随侍太监王有全悄声上前:“二爷,咱也该回了。下午还要上课呢。”

二阿哥弘昀,是现在长成的诸位皇子中最年长的一位。原先皇帝的嫡亲长子弘晖在八岁时就殁了。可弘昀的生命,原本仿佛要静止在康熙四十九年十月二十五日。

十岁那年,弘昀连日高烧不愈,三五个太医跪着暗示要准备后事,可却在快要咽气的那一日,高热突然慢慢开始消退,体温逐渐恢复正常,太医围着瞧,直呼雍亲王的二阿哥是有福之人。好像那连日高热是场大梦。

弘昀病愈后,当时的雍亲王,也就是现在的雍正帝,倒是对弘昀看重起来,认为此子确实“有后福”。

可本就偏疼小儿子的生母李氏,却对弘昀愈发冷淡,因为弘昀病愈的那一日,三阿哥弘时却染上了风寒。

弘昀在弟弟房门外,亲耳听见当时的侧福晋额娘这样和身边的姑姑说:“弘昀是有福了,可我的弘时怎么会突然病成这样,是不是弘昀抢了弟弟……?”

未尽之言已被堵在了口中,十岁的弘昀第一次感受到,额娘好像已经不是偏心这么简单。

“二爷?二爷?”耳畔传来王有全的轻喊。弘昀从回忆中醒神,抿了抿嘴,嗯了一声,将书案收拾齐整,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