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他欠老子十万!妈的,以为一死了之?他就是死了也别想赖账!”

是啊,想死了一了百了哪里有那么容易了?余映舟几乎想笑了,她爸走的时候怎么想的呢?是不是觉得他死了就能解决一切了?一切并不会被解决,只会不停延续,除非余家所有人都死绝了或许才能结束。

她没有力气再说多的话,只是用沙哑的声音说:“欠条。”

男人从身上搜了搜,果然拿出来一张纸质欠条,余映舟接过去放在地上对着阳光看,她眼前一阵一阵发晕,看了半晌才发现那欠条上确实是她爸的笔迹,借贷五万六千元。

“我只还五万六。”

“你说什么?你他妈的想赖利息?”男人顿时大怒,一把抓住余映舟的领子就把她提了起来,领口勒的余映舟呼吸不过来,她感觉自己的身体离了地面,好像灵魂也随着离去。

程嘉禾见余映舟被抓想也没想,凑过去就咬男人的手臂,男人吃痛用另一只手把程嘉禾猛地甩开,只听见轰的一声,余映舟以为是程嘉禾被男人摔在了地上,领口却猝然被松开,睁开眼时男人已经满脸是血的撑在了门板边上。

背后是拿着生锈铁栏的程嘉禾,她的眼睛睁的很大,黑而亮的瞳孔点缀其间,鲜红的血液顺着她苍白的手腕蜿蜒流淌,滴滴答答的落在遍地惨白的骨灰里,像一条艳丽而危险的毒蛇吐着剧毒的毒液。

久违的呼吸争先恐后的涌入口腔,将余映舟从窒息的边缘拉回。

砰的一声铁栏杆落地,程嘉禾重重撞进了余映舟的怀里,终于发出了第一声哭泣。

“舟舟——”

正常人无法指望一个神经病下手会有余地,程嘉禾尤其如此。

男人最终被送进了医院,余映舟就守在医院外面,程嘉禾紧紧埋在她怀里,身上不停的颤抖,她应该在这个时候安慰程嘉禾的,可她实在太累了,累到不想说话,她只是把下颌放在程嘉禾的肩膀上,像是进入短暂的休息。

男人醒来以后余映舟借了医院的笔,给他写了一个四千的欠条,她声音始终很平静。

“医药费四千,我先欠着,一共是六万,你如果要六万我努力挣了还给你,如果你要十万,”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望向窗外,“这里是医院十二楼,我从这里跳下去,你一分钱也得不到。”

十二楼的高度已经没有郁郁葱葱的树木,蔚蓝的天空近在咫尺,离死亡也是。

莫名的,那个男人就知道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不是在说假话。

一直到回到那间破败的出租屋里余映舟才终于有时间坐下来喘一口气,满地狼藉,她爸爸的骨灰,破碎的门框和被摔在地上的瓷碗面条,一切都像一场无止境都噩梦。

程嘉禾紧紧挨着她,还没有清洗带着血腥味的手指抱着她的手臂,她坐在沙发上问程嘉禾,“为什么要砸人?”

程嘉禾终于等到余映舟开口说话,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小狗一样凑上去蹭蹭余映舟的肩膀,瞳孔却漆黑的像永不见底的深渊,她说:“因为他打舟舟......”

“要保护舟舟......”

“要保护舟舟!”

她要保护她。

余映舟轻轻眨了眨眼睛,一滴眼泪慢慢的流了出来,她想,为什么会是程嘉禾呢?那个想保护她的人,到头来竟然是程嘉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