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江畔现在回想起来仍然觉得他爸的脑回路很可笑,一个老刑警竟然连这点事都想不明白。十多岁大的孩子,兜里也没几个子儿,还能混什么。说穿了不过就是不愿意回家罢了。
再往内说一层,也不过就是他爸无法面对自己的儿子不愿意回家这个事实罢了。
赵见初听见江畔含混的笑声,不大确定,侧目去张望,昏暗的车里却看不清这人的面目。他默默转过头来,眼看车子驶离市中心,往南越开越偏,离女童高坠的废弃工地愈发接近。
“你记不记得当时我有个高中同学,家里有个台球厅开在这块?”江畔问他。
赵见初就从来没有把江畔那群人捋清楚过,倒是记得有人给他买过水,有人教他写过数学,还有人想教他抽烟,被江畔看见,走过来就是一脚。
江畔听他掰着指头数,低低地笑:“对,就是那个想教你抽烟的。他家的台球厅后来续不上执照不让开了,那块地方荒着了。”
在赵见初的记忆里,这块地方曾经通宵达旦,灯火通明,麻将馆烧烤店台球厅,如今只剩下一连串破败失修的排屋,半死不活地躲在成片巨大乔木的阴影下。
从市区一路开到这不过半个小时,再远远回望,身后笔直宽阔却灯火稀疏的车道如同连接着另一个活人的世界。
赵见初很难想象这里能有什么“让人散散”的东西。
“在车里等我。”
江畔把车停在其中一间排屋门前,对赵见初说。车灯笔直的射线将门前的路照得雪亮,他径直走到一扇门前,摸出钥匙开门,熟络得就像进出自己家。
屋内点灯大亮,江畔才折身返回车前叫赵见初下车,顺便熄了火。
赵见初一进门,起先被满屋子的猫窝吓了一跳。
墙上地上高处地处,到处都有窝,每个窝里几乎都睡着猫,见人开灯进来也不跑,只是被突然盛亮的光线刺得眯起眼叫一声,像是不满的抗议。
“前两年这块地方整顿不让经营就荒了,也没人在住,他家就弄了下一楼,给流浪猫搭窝过冬用了。”
“我们去二楼。”江畔拉着他往楼上走,走着又回头,“你真的不记得这是谁家了?”
赵见初摇摇头。江畔的语气让他觉得好像他应该知道似的,十分困惑:“到底是谁家啊?”
江畔看赵见初的样子不像说假话,先一步上了二楼:“也是,你上次去医院见到黄显光就没认出来他。”
他走了没几步忽然回身,把赵见初堵在了二楼楼梯的转角,半开玩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呢?让我看看,别是被人掉包了吧?”
赵见初被江畔高高在上地拦下,整条楼梯都被这人占住,连条缝都没留下。
“走呀——”
他推推江畔,意料之中地推不动。这人肌肉硬邦邦,戳得人手指头痛。
江畔却不依不饶起来,就地寻个台阶一坐。两人间的高度瞬间掉了个个儿,江畔仰头看着他:“你先说说你最近为什么躲着我?”
赵见初不言语。
江畔步步紧逼:“给你发信息也不怎么回,我不找你你就不找我。你当哥傻着呢,感觉不出来,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