蛾 第十八章

盲船 普通的鹿 1906 字 9个月前

他们两站在楼梯间里,那说话的声音从纱门里钻出来,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飘荡。

赵见初听见江畔的阿姨,老江局二婚的妻子在埋怨自己无子,江畔又和她不亲。老江局则在里头斥骂她没事找事。

“你应该也听说过挺多,”江畔开口,脸上有种黯败的神情,“但其实我妈不是跟人跑的。是因为忍受不了我爸,所以才走了。”

赵见初感觉头顶的灯似乎闪了闪。忽然间所有的事情连到一起了。

有关段燕的流言蔓延那么久,但老江局却从来不是一个软弱可欺的男人。他也不可能不知道儿子总和别人打架的缘由。但他从来没有在人前为前妻辩解过,或者站出来维护江畔,哪怕一次。

他意识到这其中的微妙,正如同赵允望不许他出去玩的玄机。在承认逼走妻子和污蔑妻子出轨之间,他们都选择了维护自己的脸面名誉。

他再看江畔,对方如同一个被从成人外壳中拽出来的小孩子,被强迫着去解世上最纠葛的题目。

他头一次觉得江畔可怜。可怜得让人想去亲近,孤独得让人想去拥抱。

“哥,”他这么想着,就这么说出来,完全没在意对方成年男子的尊严,“你好可怜。”

他伸手去拉江畔抵在桌面上的手,男人修长的指节上有茧,手指交错间,茧磨过他细嫩的指根,蹭起一串颤栗。

江畔没有拒绝他,也只是看着他,听他胡说八道着讲要不哥你哭一哭吧。这种事总得哭一次才行。

他微微用力想拉江畔,却不料对方坐得稳如磐石,反而是自己重心不平从椅子上滑下去。

江畔被这陡然的戏码吓一跳,立刻要去伸手扶他,还是慢半拍地眼睁睁看着赵见初撞在自己膝头上。

一抬脸,鼻尖通红。

这下把什么可怜孤独都撞没了。

鼻腔酸痛,他的泪腺马上应激上,跟着掉出泪来,乱七八糟淌了一脸。

江畔硬忍着才没笑出声,拿另一只手帮他擦,还不忘嘲笑他,“你刚才说叫谁哭呢,嗯?”

赵见初仰着头,被撞傻了,目光一错不错。他的眼角还有一点泪没有擦干净,贴在睫毛上,湿漉漉地塌成一片,半遮着养在一池白水里的黑瞳,清澈里有种言外的风情。

江畔掉进那片小池塘里,忽然心猿意马起来。他的手指上还沾着赵见初的泪,热得发黏,腾腾烧着,从他握枪磨出来的茧子一路烧到心尖。

他反手遮住赵见初的眼睛。

赵见初还不明所以,在他的掌下眨巴着眼睛。

“哥?”

睫毛刮得人心里发痒,却又教人撒不开手,江畔不自觉用拇指搓揉了下温热柔软的皮肉。

赵见初被忽然间遮住眼还不明白,还想拨开那只手,这才发觉自己仍紧紧抓着江畔的手。

白炽灯的光穿过手指漏下虚化后一片暗沉的红,世界忽然缩小成眼前的一捧,被江畔捧在手心里。他感觉到江畔的手指轻轻蹭过额头,蹭出一连串的火花。而他自己好像变成一个纸糊的小人,被架在火上,被烤得心虚又心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