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生听了连连点头,问宝生说:“现在农村里生活费,一个人每月需要多少?”宝生回答说:“大概是八元左右。”银生想了想,然后对宝生说:“大阿哥条件差点,让大阿哥平时多照顾点爷娘,伲兄弟俩每月贴爷娘八元,倷说阿好?”
宝生当即同意,黄纪元忙说:“唔笃有良心,我也快活。我现在还能下田,赚点口粮工分,往后口粮工分要是亏空,让金生拿工分来贴补。唔笃兄弟俩,每月贴五块洋钿,伲老夫妻俩,日脚蛮好过哉。”
黄纪元问柳氏意下如何?柳氏不答话,先问林瑛和玉敏的意见。林瑛只是点了点头,玉敏开口说:“伲现在呒啥负担,应当多尽点力,让伲每月贴八元好哉。”宝生听玉敏说这话,心里十分高兴,他对父母说:“就实介说定吧,伲每月贴八元。”
柳氏对丈夫说:“伲真是福气,养着三个好倪子,讨着三个好媳妇。”黄纪元说道:“我总算了结一桩心事,也对得起祖宗哉。养老格事体,等收好麦再开始。往后唔笃三兄弟,要好好做人家,我望子孙越来越出息,黄家越来越兴旺。”柳氏见事情已商议定,把孙子和孙女唤进堂屋,大家说笑了一会,黄纪元见夜已深,于是吩咐大家回房去睡觉。
儿子和媳妇回房后,柳氏拎两只热水瓶,一只送进了宝生的房里,另一只要给林瑛送去。当她走到银生的房门口时,听见林瑛在说:“说得好听,还分家呢,我们又带不走一块瓦片。”银生同她争辩说:“你懂不懂?这是老人对小辈的责任。”听见林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你娘送彩凤金耳环,送玉敏玉手镯,怎么没一件给我的?”银生说道:“你气量怎么这么小?这点东西还计较,亏你还是从上海来的。”
银生夫妻俩的说话,让柳氏听得清清楚楚。心头顿时像被针刺了一下,手里的热水瓶差点掉地上。等到她回过神后,缩回了推门的手,在门口迟疑再三,还是转身离开了。
第二日早上,金生一家去彩凤娘家。银生吃过早饭后,把海福拉到自己身边,问他说:“我后日要回上海哉,倷阿转去?”海福眨巴着眼珠,摇了摇头。林瑛生气地说:“不想回上海,以后干脆在乡下种田算了。”海福听娘说这话,还真点了头。银生不满地瞪林瑛一眼,抚着海福的头说:“倷总归要回上海,过段辰光要上学哉。”海福抬头说:“等我上学辰光再回上海。”林瑛又哼了一声,说道:“人小主意倒大。”
柳氏这时朝丈夫瞟了一眼,黄纪元站出来说:“小倌想等读书再转去,我看也好。”银生对父亲说:“我怕俚将来读书跟弗上,想早点带俚转去。”黄纪元呵呵一笑,说道:“三岁看到老,伲孙子将来读书一定好,倷放心么哉。”然后对林瑛说:“海霞现在还小,让海福住乡下,倷也好省力点。”林瑛点头说:“这样也好。”银生于是无语了。
海福听见自己不回上海了,高兴锝一蹦一跳,一头钻进了西屋。柳氏拎一只脚炉出来,放在林瑛脚下,让她焐脚。她对夫妻俩说:“海福欢喜住乡下,让俚读书再转去吧。”银生和林瑛都不吭声。
过一会儿,银生站起身对母亲说,想再去贵田家一次,柳氏点了点头,银生出门去了。柳氏见银生独自出门,又望一眼林瑛的神色,心里暗暗叹气。她昨夜回房后,在床上一夜没睡好,早晨起来后,暗中察言观色,见银生和林瑛不理不睬,情知夫妻俩拌嘴,闹翻了脸。柳氏心里犯难,想劝说他俩,又恐挑明了事,不劝又心里横竖不安。她思来想去,只能忍气吞声,暗自把眼泪咽下。
海光和海荣从房里出来,见父亲不在堂屋里,连忙问:“爸爸到啥地方去了?”柳氏说到许家去了,海光前天去了许家,对许家已有好感,心里也想去。柳氏说:“想去许家,让弟弟领唔笃去。”于是把海福从西屋唤了出来。兄弟三个出门去了,林瑛也未阻拦,抱着海霞回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