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容的铺子离着渭水河还有一截距离,邱二一个猛子扎下去游到这楼背面,一抬头就看到了几里外,沿着街道来回巡逻的城卫兵。
他双手扶住岸边,心中忽然有些发虚,悄声对邱大说道:
“哥,我怎么觉得这里的卫兵今天怎么有点多?不太寻常啊!”
邱大则是擦了把脸上的水,就上了岸不屑说道:
“城中的卫兵大多都没什么本事,你还怕他们发现咱们不成?
而且就算发现了,你还怕打不过这些小鱼小虾米?
老弟,你什么时候胆小如鸡怂?”
被大哥这么一骂,邱二也什么都不顾直接就上了岸边。
等到大哥从那酒楼后院的墙翻了进去之后,他轻轻敲了两声,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听到。
此时,邱二心中还带了几分埋怨。
如果是有异常,不可能没有声音。
莫非是这院子里埋了什么宝贝?怎么大哥连声都不出了?
他想独吞?
想到这里,邱二加紧了速度,一阵猛跃就跳进了墙里。
“哥,有什么好宝——”
邱二一落地,声音就戛然而止。
他一抬头,忽然就对上了已经跪在地上,脖子上正架着两把雪亮刀刃的大哥。
不对,那不只是两个士兵!
身后那黑洞黑压压的一片,有近六十多号,全都是穿着黑甲的士兵。
那根本不是什么城防军,而是皇宫中最精锐的禁卫军!
“快跑啊!”
随着邱大一声大吼,吓软了腿的邱二这才反应过来,他立刻就要从院子里重新翻出,然而此刻却已经来不及了。
唰的一声,院子里就多出六十多柄剑,齐刷刷地全都指着他。
“放下剑,束手就擒!”
邱二冷汗直冒,正犹豫地握着剑柄,就忽的听见背面弓拉满弓弦的声音。
他一抬头,借着月色蓦然发现,那树梢上、墙后面、还有打开的楼窗户里,全都是战场上那最为锋利的箭弩!
咣当一声,剑柄落地。
邱二此时也被压着,脖子上架了好几柄剑,恍恍惚惚地跪在地上,和对面相跪着大哥大眼瞪着小眼,人彻底傻了。
此时此刻,他终于知道,那几百丈之外望见的那些黑压压的,根本不是什么树影,这全特么是禁卫军啊!
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那个赵西说的,这姜娘子是个普通人而已啊!
一个普通酒楼,怎么会大晚上的出现如此之多的禁卫军?
不对,现在更重要的,还是先想想怎么脱罪吧!
看着邱二一个眼神,邱大此时也立刻说出来他们之前对好的说辞:
“各位老爷们对不住,小的们只是好奇这里面什么东西这么香才——”
“说!何人指使你们来行刺陛下!”
“啥?啥?
行行、行刺?”
“陛、陛下?”
邱大邱二顿时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
这...
他们不就是来窃取点商业机密再打砸一番嘛,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行刺陛下?
偷窃是发配罪,但是行刺?
掉脑袋都算是轻的了,搞不好还得五马分尸!
邱大邱二这时候吓得全身都在打哆嗦,不住的求饶:
“冤枉啊,我们兄弟二人真的没有想行刺陛下,我们都没有见过陛下啊,我们其实就只是想来偷点东西的!”
一旁的军官听到这二人鬼哭狼嚎,不耐烦地一挥手:
“堵上嘴带走,回去先好好审问一番,我去回禀将军。”
“冤枉啊,真的冤枉啊唔——”
话音未落,连番叫着喊冤的邱大邱二就已经被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嘴,拖着就往外走。
此时兄弟二人喊不能喊逃不能逃,只剩下了欲哭无泪,心里不断咒骂赵西!
这个赵西,怎么如此之坑?
就没见过他这样的!
不是说好的来抢劫财物吗?怎么就撞上了陛下的禁卫军?
完了完了,他们两人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啊!
大牢里,两人被绑上之后,迅速求饶:
“冤枉啊大人,我们兄弟就是个偷鸡摸狗的,但是我们真的没有行刺过陛下啊!”
“还敢狡辩!
陛下才刚走,你们转眼就翻进了院子里,如果你们再早一步,还真叫你们得逞了!不老实交代的话,大刑伺候!”
邱大邱二:...
得逞什么?
禁军一个打他们三个都够了,还特么当场六十号人一起以多欺少群殴他们!
就算是行刺,也只有他们会当场剁成肉泥而已啊!
二人被打的昏天黑地,哭的涕泗横流。
他们真的只是偷东西而已,为什么这些人就是不信?
“将军,那两个人小的们已经严刑拷打了一夜,然而这两人嘴巴硬的很,还是只肯说他们是来抢劫财物的。
将军,您看要不要上大刑?多拷问他们几天?”
蒙毅进了牢房,听着属下禀报此事,看着这两个奄奄一息的盗匪,皱了皱眉。
陛下的行踪,照理来说不会泄出去。
这二人是在酒楼已黑灯瞎火,禁卫军们打算撤离之时才□□入内,的确偷盗的可能性更大。
然而,陛下安危为重,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蒙毅肃着脸点了点头:
“那就先拷问他们三日。先看看这两个人骨头有多硬!”
邱大邱二:...
听完这话,邱二心中越发的后悔绝望。
“将军我们招了,我们招了!
但我们真的冤枉啊,我们是真的不知道陛下在啊!
将军,其实我们是受了赵西指使,去破坏这姜娘子的生意的!全都是他指示我们干的!”
听到这话,蒙毅顿住了脚回身说道:
“哦?你且仔细说说。你一个流民,他是如何指示联络你的?”
已经被拿盐水抽了一夜皮鞭的邱二,立刻就竹筒倒豆子都招了出来。
他越描述当时赵西的吩咐,心里越加愤愤难平。
这个杀千刀的赵西!
就给了他们三百钱,居然就敢让他们去刺杀皇帝?
这个什么咸阳首富,也实在太抠了吧!
邱大和邱二争先恐后,一人一句把赵西是如何拿着令牌指使他们做事,还有目的意图全都照实说了出来。
蒙毅一听这话,也是惊诧了一下,随后心里就是一言难尽。
这个姜晚容,还真是挺能招人的。
但是这娘子运气是真好,就为了帮她抓了个贼,直接动用了陛下的禁卫军...
虽然这事情巧的一言难尽了些,蒙毅自然还是如实禀报陛下。
嬴政一听这居然还有这事,瞬间都有些乐了:
“这个姜氏女,原来除了朕还有这么多人看不惯她。
蒙卿你说,这个赵西,当如何处置?”
“陛下,这赵西心怀不轨,差点惊扰陛下,自当是死罪无疑。
然而他是如何能通过一块令牌,就动用了他丝毫不认识的城外流民?
臣查到,这两个流民皆是隐宫亲眷,这其中千头万绪,一时还难以厘清。”
隐宫,是因获罪造成身体残疾之人,刑满之后,陛下仁慈以与他们一条生路,便都在隐宫做活。
然而这些人只怕有人会对陛下心怀怨恨,倘若有人利用这一点...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个人当时心思很辣又懂隐忍。
那两个人,分明只是普通流民,也只是得了好处,知道必要时要听有令牌的人行事,却根本不知道这令牌主人是谁。
只怕这个赵西,都只是其中一环,并不知道这群人都和隐宫有关。
抽丝剥茧之下,这事情竟如同抓住的蛛网丝一般,连了千头万绪,但只要稍动一点,那蛛网上的主事者,便会如蜘蛛一般迅速逃离。
“就算是有人心怀不轨,不过是只会在背后乱叫的苍蝇,有朕在,他们成不了气候。
既然这样,那便先秘密将二人派去修驰道吧,修完驰道正好也可以送去修长城。
至于那个赵西,先不打草惊蛇,等查出这幕后之人,再一并论处。”
“是,陛下英明。”
…
赵府,赵西一夜没睡,就等着那二人给他传来好消息。
然而一夜过去,天都泛起了鱼肚白,却依然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床上翻来覆去半天,赵西干脆起身出门。
再次询问过门房没有人过来后,他就气得大骂出声:
“给了他们那么多钱,狼心狗肺的东西!还真是全都打了水漂!”
等到骂完两句出了口气,赵西越想却越觉得不大对劲。
照理说有这个令牌在手,这二人当是直接听命于他才对啊。
赵希有些奇怪,觉得或许是这二人晚上成了事,并未想着向他禀报,心中就又慢慢放了下来。
“快,快赶到那容记铺子前看一看。”
赵西心急如焚,连早饭都没吃就坐上车,催人前往容记铺子前面。
待他看到今日容记铺子大门紧闭,外面围了一圈人的时候,终于松了一口气,就坐在马车里听着那些人说话。
“不是说好了今日开门吗?怎么都这个点了还不来?”
“该不会是说话不算数吧,这小娘子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啊!”
“不等了不等了,这一连着等三日,我是没有耐心了!
这姜娘子的铺子爱开不开!我没那个时间在这玩游戏!”
等到赵西听到那些食客们全都怨声载道的抱怨之时,他这才大笑出声。
果然如此,这些人办事,的确没有让他失望!
让这姜晩容前几日那么嚣张,她现在今日开不了铺子,得罪了这么多人,看她还怎么跟食客们交代!
赵西松懈下了这口气,便安心准备往一品楼进,正要跨进店门,便忽然听着后面一阵铛铛铛的敲锣打鼓声。
“容记美食铺今日开业了!一楼堂食,二楼火锅,三楼vip贵宾客户,大家一个个来!
记得先去取号,第一批一百个花牌子,不分先后,拿到号再往里进哦!”
怎么回事?不是没有开业吗?
怎么忽然又出来了?
赵西不敢置信地回头,就看着那对面的大门打开了,里面光整亮丽一片,半分都不像出过事。
赵西心里骂了一声,也赶紧随着众人上前,打算看个彻底。
姜晚容此时敲完锣之后,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半夜撸大猫太兴奋,今天都有了后遗症——
她成功的,起晚了!
不过好在店里员工靠谱,早早都把东西准备了出来。她刚刚进了店后,就赶紧都把火锅的价格制定出来,但这一耽误,就晚了将近一个时辰。
“姜娘子!你可总算是出来了,就冲你这么晚,都不给我们打折吗?”
“就是就是!便宜点嘛!好歹你开业第一天,当时奶茶店不也打折了吗?”
“姜娘子,你该不会是起晚了吧?”
有人居然猜出了大实话,姜晚容温和的冲人笑笑,却坚决不承认:
“我这么勤劳,是那种会起晚的懒人吗?
这不还是因为昨天接待那位贵宾,实在是太忙了嘛。
这折,恕我今日还真不能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