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夺嫡路途漆黑一片,唯有挣扎沉溺,不见天光。
……
大福晋在黑暗中睁着眼,忍不住想起胤禟的话,这胎是女儿又如何?
宜贵妃说得很是,生男生女皆是命数,不论男女都是她的掌心宝。若是女儿,她更会好好疼她。
大福晋苦笑一声,有回前往延禧宫请安,惠妃对她的肚子嘘寒问暖,恍若笃定是个阿哥,让她忽然理智全失,厌烦极了皇长孙这个名头。
——好似一个孩童能够成为夺嫡的关键筹码。
从另类角度去看,生下小格格,何尝不是泼了一盆凉水,浇熄一些他们想要夺嫡的热火?
思及此处,大福晋忍不住一笑,而后摇摇头,将脑中画面驱散出去。
真是魔怔了。有了嫡子,后宅才能安稳,她不也殷殷盼着么?
大福晋胡思乱想了许久,里间笼罩的依旧是不见五指的黑夜。她转头望了望熟睡的大阿哥,心间蓦然沉静下来,抿了抿唇瓣,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第二日晨起,胤禔看着自家福晋大大的黑眼圈,讶然道:“怎的没睡好,做梦了?你且放宽心,有爷在,邪祟近不了你的身。”
大福晋身子僵了僵,片刻后浅浅一笑:“……是做了噩梦。”
“若我怀的是个女儿,爷可还会疼她?”双手覆上小腹,她直直地望向胤禔,继而轻轻问,“就非皇长孙不可?”
胤禔拧眉看她,想也不想地回答:“自然不是。”
一时间有些沉默,大福晋闭了闭眼,微红了眼眶:“爷,你若回不了头……妾身怕。”
大阿哥停下揽她入怀的动作,心里百味杂陈,终是化为心疼,福晋果真做了难以启齿的噩梦。
面上却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最后只沉沉地道了句:“妇道人家,懂个什么?你只需替爷打理好中馈,其余的不必劳心。”
语气硬邦邦的,任谁都能听出话间的不悦,大福晋指尖一颤,心顿时凉了凉。
很快,她重新扬起一抹笑来,温声应了是。
不怕!任重而道远,她等得起……
胤禟“重获新生”的第五日,下学前往翊坤宫请安之时,正巧遇见殿中有客。
“赫舍里氏。”接到领路小太监的密语,胤禟一时间有些迷糊,仰头问他,“哪个赫舍里氏?”
索额图以及他的族人,额娘个个避如蛇蝎,恨不能眼不见为净,哪里还会接见?
“回九阿哥的话,是佟二爷的夫人。温贵妃娘娘也在……”小太监低声回答。
宫中唯有一个佟二爷,指的就是隆科多。胤禟霎时明白了,里边这位,正是隆科多的嫡妻兼表妹赫舍里氏,被李四儿那毒妇害苦了的苦命人。
即便皇宫里头藏污纳垢,上辈子他的那些个兄弟,为了争得皇位,什么招数都使得出来,却远远比不上隆科多那“致原配若人彘”骇人听闻。
老爷子晚年在位之时,隆科多位居九门提督之位,又自诩众皇子的舅舅,权势滔天。李四儿竟以诰命自居,毫不忌讳地收受重臣贿赂,即便隆科多早早投靠了老四雍亲王,她却也频繁地与老八府上的太监来往。
可笑隆科多像是被下了降头一般,半点训斥都不曾有,任由着她去。满身本事就为护着一个女人,还是从前他岳父的妾侍,还任由李四儿拿元配出气……简直到了荒唐的地步,连胤禟都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