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铺子的弄堂口,有一间其貌不扬的小房子,飘出阵阵药香。
小牧挺着肚子,将煎好的药倒入碗中,要端进屋里,一个壮实的身影却轻咳着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吓得她差点失手打碎药碗。
“不好生躺着,你怎么出来了?”
小牧放下药碗,忙过去扶他。
阎三手撑着墙壁,上身缠了一层一层的绷带,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唇上浮起一丝笑,道:“我得起来撒.尿啊。”
“我把尿壶拿进去给你不就好了。”小牧嗔道。
阎三脸色微红,侧头看着她,“那多不好意思。我怕肚子里的孩子嫌弃他爹没出息。”
小牧甚是无奈,扶着他进茅厕,又扶着他出来,给他灌了药,查看了一下他身上的伤,拧眉道:“万幸没伤到脊柱,否则你就瘫了。”
“我年纪轻轻的,可不能瘫了。”
阎三摸着她的肚子,“不然你和孩子咋办。”
小牧目光深深地看着他,“阿苍,你今天为她挡子弹的那个女人,是奉军的司令夫人,是吗?”
阎三眉峰微微一凛,“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
小牧抿着唇,不吭声。
阎三神色一冷,“是不是波文来过了?他跟你说了什么?”
小牧见他情绪激动,心中的猜测更加深了一分,动了动唇,道:“他什么都跟我说了,包括你的真实姓名,你以前的身份,你是因何落到今日这步田地,你又是为何会加入湘军,撺掇着慕容大帅绑架奉军司令,又是为何会替那位司令夫人挡子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荣音,她是你心爱的女人,是吗?”
阎三瞳孔一缩,只觉得气血上涌,想对小牧说什么,一张口却忍不住一阵咳嗽,抻到伤口,疼得脸色紧跟着白了几分。
小牧忍不住给他抚了抚心口,鼻子却酸了,眼眶里有泪,却是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她爱的男人爱的不是她,这是多么让人难过的事情。
可是,似乎早就知道是这样。
记得在山坡上把身受重伤的他带回家,救活了,他醒来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长得……很漂亮。”
后来又跟她说,“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她当时就想,自己会不会长得像他以前交往过的女人,也时常会胡思乱想,他跟她在一起,到底是因为喜欢她,还是因为她长得像他心里的那个人。
直到今天,她在那个废旧的工厂抱着浑身是血的阎苍,看着刚刚生产完被人抬上车的司令夫人,才知道他心里的那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