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初云停了手中动作,缓缓直起腰身,微微眯着眸子看向窗外,像是在回想遥远的过去。
“就是因为爱他,才会将绵绵托付给他养,幻想着有朝一日,他能接受我,而绵绵是他从小带大,他因此也能接受我的这个女儿......”
收了视线,她看向厉竹,自嘲一笑:“但是,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他的心里压根没有我,只有秦义他娘,以前我不知道秦义他娘的事,以为他从不在意我,是因为我跟秦羌他父皇的那段不堪,后来才知道这些,才知道他心里早已有人,虽然那个人已经死了,才知道他背负深仇大恨。你知道吗?这世上最绝望的感情是什么?”
“是你去跟一个走进他心里的死人争。活人如何跟死人争呢?何况还是他念念不忘的死人,是一切深仇大恨的源头之人,你注定输。”
厉竹抿了抿唇,没接话。
厉初云的声音继续:“一段没有结果的爱,我只能放手,所以我离开了午国,离开了你,我四处游历,就是想纵情山水,忘掉这个男人。可是人可以走,心却无法控制,我忘不掉,有时我甚至都忍不住跟他飞鸽传书,实在没有办法,我才想到了制忘情之药。”
“我约他在画舫碰头,其实是想见他最后一面,然后独自一人食下忘情之药,谁知,他竟对我起了杀心,想要除掉我灭口。”
厉竹恍悟。
原来方才这个女人说的,一剂比忘情之药更猛的药,是指的这个。
厉竹忽然很难过,为这个女人。
曾经那么爱过,亲口在龙翔宫里这般戳穿那个男人的面目,这需要下多大的决心和勇气,而亲眼看着那个男人在自己面前惨死,又是怎样的心痛?
她无法想象。
反正她是做不出。
她当时竟也那般粗心没有注意过她的情绪,不,应该说这个女人太会伪装了,或许是真的放下了吧,又或许是恨已然比爱多?反正,她此刻回想起当日情形,似是并未见这个女人有过多情绪。
“他知道吗?”她问厉初云,“知道娘的心意吗?”
厉初云摇摇头:“应该不知道,我从未向他表示过。”
“为何?”
这世上多少男女就是因为你不说我不说而彼此错过,又有多少有情人因为互相不说,而相爱相杀。
她跟秦羌就其中之一。
她在想,如果跟蔡向南说了,会不会不是今日这样的结果呢?会不会画舫爆炸一事就不会发生呢?会不会蔡项南也不会一心只为复仇、只为秦义坐上帝位呢?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一直到对方死,都没有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是遗憾的吧?
“为何不说?”她又问了一遍。
“怕他嫌弃,我被午国皇帝用强失了身,还有了孩子,我怕他觉得我配不上他。”
厉竹轻叹,没做声。
原来在爱的人面前,任何强势的女人都会没自信,都会自卑。
她如此,她娘这样的女人亦是如此。
“娘,或许我这个问题问得不好,请娘莫怪。当时,既然娘心里已经有了蔡项南,为何还会留下别的男人的孩子,这个男人还是用无耻卑劣的手段将娘弄晕,强上娘的人?”
厉初云又是微微一叹。
“那是因为......我的身子不好,天生宫寒,怀孕的机会微乎其微,几乎为零,如果堕掉这个孩子,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了,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非常残忍的一件事,所以,我就将其留了下来,午国皇帝得知我怀孕,还对我偷偷用滑胎的药,好在被我及时发现。”
原来如此。
真是造化弄人!
心中甚是唏嘘,厉竹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事,一切都过去了。”厉初云先说了。
并将捣好的药汁倒入一个小瓷瓶里递给她:“送去给太后吧。”
厉竹依旧是以雷烟的身份进的宫,她直接去的慈安宫,将一世缠的解药给了太后,因为这个解药必须在制好后一个时辰之内服下,不然药效就会减弱。
太后本是个波澜不惊,不易显山露水表露情绪的人,依然看得出很开心,还赐了个镯子给她。
从慈安宫出来,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去龙翔宫见见某人,就远远地看到某人正好从御书房出来朝龙翔宫的方向走。
身后跟着胡公公和雷尘。
心念一动,未做丝毫思忖和犹豫,她就快步追了过去。
因为还在皇帝的七七之内,秦羌依旧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雪袍轻动、脚步蹁跹。
主仆三人一前两后地走着,根本没有注意到从后方来的她。
直到胡公公一个不经意地回头,看到她,唤了一声:“烟护卫。”
秦羌和雷尘才脚步一顿,全部停下,转过身。
见到是她,秦羌眸光瞬时就亮了,只看着她,没做声,正好阳光斜铺,一片灿黄坠入他的眼,就像是洒满金色的沙子,光华万千。
厉竹被凝得耳根一热,连忙上前行礼:“殿下。”
男人长身玉立,视线凝落在她的脸上一移不移,绝美薄削的唇微微一扬,轻启:“怎么从这个方向来?”
“去了慈安宫,给太后娘娘送一世缠的解药。”厉竹如实回。
男人一怔。
“一世缠......的解药?”
眸光微微一顿,想起什么,“还未到发作的时间,所以,是永久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