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东颐院上下一新,连踩在脚底的青砖缝都被冲刷得纤尘不染,下人个个新衣齐整,妆扮精神,喜眉笑眼的冲她和苏世良行礼问好。
三房的下人其实也都换了新衣,只是北院不如东颐院本富丽堂皇,仆从也不如这里的多,气派就差了些。
此时的东颐院三明两暗的上房,四扇的黄花梨雕花斜格大门全打开了,宽敞得足以容下百人的厅堂座无虚席,门庭若市,连临时添的凳几上都坐满了人。
不论老少皆穿红着绿,珠翠环绕。
苏夫人一身靛蓝底银线绣凤尾菊纹对襟比甲,头戴宝石翠玉团冠,整个雍容华贵,仪态端严。
可坐于她左下首的老妇人却穿戴俗气,举止粗鄙,偏又涂得白面黑眉红唇,又对苏夫人一脸讨好,看着怪滑稽,像戏台上唱戏的老旦。
苏玉妩认得这人,是她翁翁苏源清庶兄之妻,柳老太太,按辈份她得唤伯娘娘。
其夫苏源河与苏源清同为苏家庶系,却没有苏源清的才学和机遇,年近三十也没能中举,早早分了家,在离东京城不远的杞县做了一方乡绅。
苏源河庸碌无为,柳老太孤鄙浅薄,养出两个儿子都是好逸懒做的纨绔,吃喝嫖赌,不学无术,若不是靠着苏源清的名头,怕是早败光了家业。
按理,以柳老太的身份和地位,不该坐在苏夫人下首的。
苏家百年名门,枝叶硕茂,不说嫡系,就是旁系当中,比柳老太身份贵重的也大有人在,按资排辈,怎么轮也轮不到柳老太坐这个位置。
反常必妖。
苏世良和苏玉妩的到来,让喧扰的厅堂一时静下来。
无数的目光聚齐在两人身上,低低的惊叹声,羡慕的目光,像一张张密不透风的网,紧紧缠裹在两人身上。
苏玉妩上身穿豆绿色十样锦小袄,下着滚雪纱的八幅湘裙,身子瘦小却隐有股清丽之姿,肤白胜雪,五官秀逸,眸子似黑琉璃珠儿般乌黑亮丽,似含苞未放的荷莲,看着清雅却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那些人虽认不出苏玉妩所穿小袄是寸锦寸金的蜀锦所制,但光看外表款式的精致程度,便也猜得到价值不菲。
更何况,苏玉妩以髻上的宝石珠花晃得人眼睛都快花了。
三房富绰,果然不虚。
再说苏世良。
谦谦郎君,温润如玉,容貌俊朗,身姿修长,厅堂里年轻女眷不少,个个面红耳热,低眉垂眼,不敢正眼瞧。
苏世良没料到这么早就来了这么多女眷,祭祖的时辰选在巳时正,这会刚过辰时,离祭祀还有一个多时辰。
可他人都已经来了,总不能拂袖离去,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向苏夫人和柳老太行礼问好。
“哎哟,老身有几年没见世良,长得比过去更俊俏了,才学也出众,李氏好福气呐……”柳老太眼珠子都快粘苏世良身上了,笑得满脸皱褶,像一朵朵张牙舞爪的墨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