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
一击毙命。
“你们怎么能……”
泪水涌出眼眶,初云哆嗦着,说不出来完整的话。
“你们怎么可以这么……”
砰——
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了。
“我只是,我只是……”
从她喉间,撕扯出最沙哑干枯的喘息。
她不停地拼命呼吸,但是无法喘气,她感觉身体某个地方被扯破了,血液和热量呼啦啦向外奔逃溃散,冰凉的死气蔓延进胸腔,包围了五脏六腑,渐渐拧紧,冰得人无法动弹,紧得人窒息。
好冷啊。
她想吐。
“呼吸!”
坐在初云旁边的三日月宗近急忙用袖子盖住她的口鼻,但是无济于事。初云的喘息越来越剧烈,一声比一声高昂嘶哑,最后全部只剩下无望微弱的挣扎。
“让开!”
有人挥开了三日月宗近的手。
肌襦袢绯袴、脚穿白足袋和红纽草鞋的审神者甩出手里被灵力覆盖的红骨扇,扇子落下的时候,化作可以罩住头的纸袋,巫女迅速将纸袋盖在无法呼吸的初云脸上。
“深呼吸!蠢货!”
茗河谷椿喝骂:“想死也给我死在战场上!胆小鬼!”
——
犹如快要窒息的鱼,初云的胸腔猛烈扩张到甚至能感受到撕裂痛楚的程度。
“呼——”
缺氧的痛苦迟一步击中脑袋,她才发现自己眼前一片碎光闪烁。
“吸——”
她紧紧闭上眼,纸袋吸收了那些掉落的水珠,没有任何人看见。
……她犯了什么错吗?
她只是,想要活下去啊。
这也,不行吗?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辨认出一直在逼她呼吸的声音属于茗河谷椿。
“可以了。”
巫女收回扇子,摩挲着被沾湿的那一部分,忽得嗤笑一声。
“还是和之前一样,没用。我早就说过,你‘运’不畅,心又软弱,不适合当审神者。”
“你是……总本社神主家的……”
不知站在门外听了多久的茗河谷椿看向出声的监察队员,红骨扇一拍手心,“啊,我记得有个和本社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进了监察队,就是你吧?”
她冷笑一声。
“身为津岛神社的神职人员,却欺瞒神主和侍奉巫女,这笔帐我记下了。你最好趁现在,仔细想好你的谢罪词。”
来自津岛神社的队员缩起脖子。
茗河谷椿没有和一个小喽啰多做计较的。傲慢气盛的年轻巫女站在大堂中间,视线在曾经所属于她的付丧神脸上冷淡逡巡一圈,一刻也不多做停留,在划过李清河的时候勉强顿了顿,从牙缝间挤出干巴巴的道谢,然后快速把视线转向仿佛一下子衰老十岁的甲道执政官。
“我认识你。”
她高高昂起下巴,“你来过神社。”
星纪也认出了年轻的巫女。
“是你,”他说:“我曾经去见过你父亲。”
“我记得,你是来询问审神计划的,那个时候你欺骗神主,并没有直言整个审神计划是个骗局。”巫女说话的语调像是在咏唱,轻慢又华丽,“这个问题神道方面可以不计较,取而代之的,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星纪哑然失笑。
“好,你问吧。”被逼迫着说出真相的执政官完全放任了自己,直接应下。
红骨扇“啪”的一声,合上。
“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
侍奉造化三神,解决信徒之苦难,津岛神社天王社之总本社的巫女平静地问。
“没有。”
星纪毫不犹豫回答。
“地球经不起任何一下晃动了。”
——只要牛奶再晃动一下,麦片就可以吃了。
几十年过去,他始终牢牢记着这个比喻。
“我们别无选择。”
人类别无选择。
从一开始便已注定,无法逃离,也不能逃离。
人类在这颗蓝色的星球诞生,跌跌撞撞长大,慢慢站立起来,慢慢学会语言,学会组建家庭,学会创造文明,学会了热爱现在,学会了期盼未来,然后又要在这颗星球上,迎来终局。
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项。
只有。
活下去。
星纪,监察队,联合政府和其属下时之政府所能做的,就是在找到其他方法之前,活下去。
拼命地,一分一秒地,哪怕浑身沾满血,也要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