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蘅眯了眯眼,她没有心情和大学士辩论家国朝纲孰是孰非:“秦大人,凭你,还拦不住我,”秦徵站在此地不是捉拿就是劝降,哈,多可笑,陆以蘅昂首阔步与之擦肩而过,手腕“啪”地就被秦徵抓住了,男人不说话可紧绷的下颌预示所有的隐忍收敛,陆以蘅张口,“今日既有人胆敢在御书房陷害我陆以蘅,他日也少不了欺君罔上在作乱,秦大人身在局中,当断则断。”
这几句话算是肺腑之言,秦徵如今的局面并不比陆以蘅好到哪儿,他是晋王旧部又投靠了东宫太子,在圣上与太后的权力之争中左右逢源不想失利,久居深宫者从不对任何一位皇储落井下石逼上绝路,明玥公主的摇摆不定是石阶也是梗刺。
楼塌楼起,转念之间。
秦徵听明白陆以蘅的话,是在要他小心谨慎深宫内院那些吃人不眨眼的怪物:“你,是要我助你出城?”否则为何事到如今还要这般好言相对,若是放在从前大概这陆家姑娘会跳着脚破口大骂他是个糊涂虫睁眼瞎,是个不待见的势利小人。
“你会吗?”
秦徵迟疑,墙角巷口传来马蹄脚步,男人呼哧吹熄了小烛火一把将陆以蘅拽进了树后掩藏身形,陆以蘅脚步踉跄就跌进了他怀中,初春夜有着青芽复苏的气息带着三分大学士独特的清冷。
路过的是执着火把列队而行的羽林卫,看方向,当是自东四街开始搜寻。
陆以蘅屏气凝神不敢有所动作,秦徵可以嗅到她身上清清淡淡漫山野草的气息,他微微一愣,这种熟稔异常的感觉很古怪,他第一次在盛京城见到陆以蘅的时候就曾经感受到,三月暖阳下那平静无波的眼神,有些不羁、有些自由,杂乱无章又井井有条。
多奇怪。
“你若想证明自己干干净净,江大人会帮你,我……”他想说“我也会帮你”,都察院虽是程有则掌管可还有大理寺卿复审,盛京府尹佐证,他秦徵也不会袖手旁观,而不是像现在,成了黑暗中过街望风而逃的老鼠,闯下了这般弥天大祸,陆以蘅,权衡利弊,你莫不是疯了!
他意图极好,可压根没机会说出口,陆家姑娘的讪笑已经将他的话噎了回去:“就像当初陆贺年那样?”三司会审定下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陆以蘅绝不将自己的命运摆布在那些奸佞手中,“秦徵,盛京城里没有干净的人,凤明邪不是,你不是,我陆以蘅也不是!”别在那自命清高、自欺欺人,干过什么勾当杀过什么人,心知肚明。
秦徵手中拳一握,竟觉与这姑娘一番话任性妄为却又畅快恣意的很,她说的对,用不着摆弄那些假面具,她为人赤诚、待人真心,何必——何必用着那些客套话来污了情分。
“你当初就不应该回来,”秦徵后槽牙轻咬愤愤道,做什么众人皆醉我独醒,要什么一雪沉冤崭门楣,他的拳头又松了开来好似终于下定决心,男人缓缓退开,从巷角牵出一匹白马,“东宫命我前往九门兵马封锁城门,我还未去,”他意有所指,“你若出的了城就去凤阳,头也不要回。”他从衣襟中摸出禁宫卫令塞进陆以蘅怀中。
陆以蘅一愣,秦徵这是——在抗旨东宫,他要帮自己逃出盛京,转而那姑娘盯着男人的目光有着显而易见的猜忌和狐疑。
“我奉太后之命前往三大营时,见到了太子的人马。”秦徵低声,这是他谁也没有告诉的,李太后防的不是晋王,而是东宫。
陆以蘅脑中有什么念头闪过快到抓不住却已容不得她深思,秦徵经轻轻托了一把将她送上马背,自己则先行跨出小巷似在观望方才羽林卫是不是都离开了,就在他的绣花鞋履落出光影那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