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蘅突然勒住了马缰绳,她屏气凝神侧耳倾听,抬手示意身后所有的人都静下脚步。
“郑行小队长,”她的声音轻微,深林中好像月光轻轻敲打在岩上,“邱参将以前是跟着裴将军在昊台领过十万大军的吧,回盛京后,天子论功行赏时怎么说的。”她突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身边的郑行险些没回过神来:“陛下夸赞邱将军老成稳重、顾虑周全,从不善专善断。”他抱拳实话实说,这也是为什么剿匪大军派了两个小年轻却还要顺带捎上这么一个能镇得住场地的“和事佬”来。
陆以蘅在那瞬一把拉起马缰绳,抬腿狠狠在马肚子上一踢,喝道:“所有人撤退,退出西林!”不同于方才不愿打草惊蛇一般的轻问,这次是疾风厉喝,马鞭子狠狠抽打在身边郑行小将的银鞍白马上。
“退!”她大喊。
几乎是同一时间,黑夜之中数十道劲风袭来,竟是千百箭矢从四面八方呼啸而至。
人仰马翻、哀嚎嘶鸣。
陆以蘅的脸顿被飞溅的血渍所掩,她甚至不知道究竟是谁倒下了,究竟是谁受伤了,只听得四周一片叫嚷混乱,马匹横冲直撞将她也甩下了草丛,瞬时冷风已经掠至耳边,陆以蘅下意识挥剑就挡,“喀”,利箭折断,身边呯的倒下了一具身体,正是刚才还在和她说话的郑行小队长。
反应不及,便是粉身碎骨,郑行的喉口被三支利箭刺穿。
陆以蘅倒抽一口冷气,郑行的高头大马因为主人的猝死和周围哀嚎而惊了马蹄,它长长嘶鸣慌不择路的就冲向了前方,只听得一声轰然巨响,竟是失足摔落进十丈外的深坑之中,浓烈的血腥味涌起在所有人的鼻息间。
它竟是被坑底所埋的铁器刺破了身体,肠穿肚烂。
陆以蘅能感觉的到自己握着长剑的手在发抖,这里分明是有人早就设计好一场天塌地陷的陷阱,若不是方才她察觉有异,这三十人包括她在内都会与那匹白马一样的下场,全军覆没毫无还手之力。
“所有人,退向崖石后躲避!”陆以蘅一把抓起身边腿上中了箭的小兵卒拼命往后拖,耳边呼啸的箭矢和痛楚都化成了月黑风高下的凄声,在脑中盘旋不散。
他们被截了个措手不及。
片刻,西林之中已是狼藉一片。
崖石后几乎没有完好无损者,三十人零零落落的剩下了十来人,清溪被月色琳琳映照,西林重归一片寂静,可是这种寂静却让人如同惊弓之鸟、惶惶不安,没有人胆敢取出火折子亮半点儿星火,贼人究竟在何处,他们是潜伏着,还是已经离开了?
受了伤的兵卒们捂着血流如注的伤口咬紧牙关不敢吭声,有人掬起冰冷的溪水清洗伤口,呲牙咧嘴疼的直打颤。
陆以蘅从腰际拔出匕首,身边那个小兵卒看起来也不过是十六七岁,大好年华就成了为家国效命之人,他腿上的箭矢在逃窜之中折断,还留着箭头在血肉之中,看的出来小兵卒惊恐未定,腿上吃痛,肌肉都虬结了起来,月下流淌出的血色黯然腥臭。
箭矢有毒。
陆以蘅抿了抿唇角撕开伤口附近的布料。
“怕不怕?”她轻轻问。
小兵卒卯足了力气摇头,那瞬,匕首刀尖毫不犹豫的刺入了他的血肉之中,将黏在腿肉里的青铁箭头挑了出来,兵卒脸色惨白狠狠咬住了自己的手腕才没痛叫出声,这模样看的周围劫后余生的人都心头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