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乖巧地上炕,乖巧地坐到小角落里,乖巧地上眼药水。
“姨姨,我还是难受,痒痒。”
苏桃拧了林赋归手背一下,低声说:“忍着。”
“美人姨...”
“闭嘴。”
另一边,李书记骂完仨娘们,走到巡山队所在的屋子里,客气地跟他们打了招呼。
巡山队等到饭点,一个两个空着肚子没吃饭。王蕾从外头找来一捧红薯放到烧水的炉灶下面烤着。
巡山队的人见李书记来了,便问道:“李书记,到底是什么情况可以跟我们说吧?兄弟们等了这么久早就该回去吃饭了。”
他们都是各个村子的,回去还得走一两个小时的山路。李书记已经通知家属做饭送过来,不能让巡山队的人空着肚子离开,太不会做人了。
至于到底是什么情况...
李书记很为难。
总不能说他的村子里有三个老娘们要、要让人画那玩意吧。还明争暗斗、争先恐后...
又不能说两位大队来的《农民日报》画家是那种关系吧,荒山野岭、犄角旮旯,亲的难舍难分...
李书记鼻子有些酸,他在村子里励精图治、累死累活,遇到这样的事,真心想着是不是祖坟的风水不大好了,他招谁惹谁了啊。
“那三位妇女平时关系就很好,约到一起解决三急很正常。”李书记这辈子第一次睁眼说瞎话。
巡山队众人:“......”
好吧,等了这么久我们就当做是真的。
“那两位男同志呢?”巡山队的人边问边往本子上记。
说得可真准,可不就是男同志么。
李书记哭起来像笑,不,是笑起来像哭地说:“他俩小别胜新婚。”
巡山队众人:“......您要不然想好了再说?”
王蕾手里的水壶吊在地上当啷一声,敲打着李书记残破的精神,李书记一激灵,清醒过来马上说:“是我们村另外一对新婚夫妻小别胜新婚,想要一张俩人在一起的画。那对夫妻不够亲密,两位男同志就教他们应该怎么做。那俩也没真亲上,就是借位,借位就是边都没挨上,是假的、假的。”李书记这辈子第二次睁眼说瞎话。
巡山队众人:“......”
好吧,您觉得自己圆上了就行。
李书记家晚上吃的简单,媳妇带着一儿一女给巡山队送来苞米面馍馍配着干豆角炖土豆。里面虽然没有肉,但是用荤油炒的,吃起来挺香。
两个七八岁的小孩一人挎着一个篮子,给巡山队的叔叔们递饭。
巡山队队长吃完,临走前跟李书记说:“下不为例。”
李书记点点头,说:“我会管着村子老娘们别到处撒尿。”
巡山队众人:“......”
巡山队队长笑着骂了一句,他刻意这么说就想套个话,没套出来不说还被恶心一把。
他们刚走没多远,孙大娘的哑巴丈夫跑了过来,路上太心急还摔了个跟头。一瘸一拐地跑到村部,抄起村部的大扫把就往办公室里冲。
还在办公室里站着反省的孙大娘一见他来了,不甘示弱地拿起椅子要往哑巴丈夫身上砸。
也不知那个最快的人跟哑巴丈夫说了什么,哑巴丈夫指指脸、指指屁股,气的嘴里‘啊呃啊呃’地大喊。
他身后过来找人的陈秀芬见到方芳也在里面,料想着是没挣到钱反而丢人现眼了,气的也骂骂咧咧。
方芳哭丧着脸说:“你喊那么大动静做什么,你嫌我还不够丢人吗?”
舒大娘在她旁边被打的嗷嗷叫唤,还手将椅子轮的虎虎生威,又把哑巴丈夫打到墙边气的直跺脚。
李书记大吼一声:“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明天早上你们三个全给我到荒地开荒,一人给我开十亩地出来,要不然别在我的村子里呆!”
方芳知道艳儿当初开荒,两个手上全是水泡。她凄凄惨惨地跑到李书记身边说:“我干点别的成不成啊,我实在干不了那样的活儿。”
“你以为自己多娇贵啊?干活是处罚你龌龊的思想和行为,不许挑挑拣拣。明天早上要是李干事在荒地上面看不到你的人,我就把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上报给大队,由大队通报批评给附近的所有村子,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方芳捂着脸后悔不已,她连说:“我也是鬼迷心窍。要不是我婆婆说家里揭不开锅,她非逼着我去,我也不会去的。”
陈秀芬气的干瞪眼,说:“是你自告奋勇要去卖屁股,我怎么就逼你?”说着她心疼的用说比着个圈说:“亏我还给她吃了这个大个的鸡蛋,早知道一口都不给她。”
“处罚已经定了,你们要打回去打,我管不着。”李书记疲惫地坐在椅子上,捏捏鼻梁说:“赶紧都回去,让我消停消停吧。”
方芳被陈秀芬拽着走,李书记突然叫住陈秀芬说:“你们家吴辉老是喝酒得管一管,别再给我闹出什么事。虽然吴辉在我们村子里结婚,但你们俩的户籍还在河南,要是再给我闯祸就别在李家村呆着了,卷铺盖回原籍去。”
方芳吓坏了忙说:“他们要回原籍了,我怎么办啊?”
李书记露出诧异地表情:“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当然是给他们一起走。”
方芳:“......我记住了。”
好不容易把他们打发走,王蕾又过来跟李书记说:“大队刚才来电话,要你明天一早去开会。”
“又开会。”李书记起身锤锤后背,痛苦地说:“我是村官,不是开会官。三天两头往大队开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就在大队住下了。”
王蕾知道李书记的辛苦,见李书记的媳妇、儿女还在这里耗着就说:“明天我替你去,反正别的村子也有干事替去的。”
李书记摇摇头说:“还是我去吧,一个命令传达不准确很容易出问题。咱们村部的人做事都要仔细,别像头几年,被人抓着小辫子,不少人都被游街塞马粪。”
王蕾自然知道革命后那几年的事,叹息说:“那好吧,我来锁门。”
在瓦房里,吴辉喝完酒倒头就睡,根本不知道方芳在他身边哭了一晚上。
早上,家里仅剩的老母鸡咕咕哒哒地叫着要食,陈秀芬跟往常一样在院子里骂方芳:“好吃懒做的东西,还不赶紧起来做饭。”
方芳眼睛肿的跟桃子似得,做了一晚上噩梦,浑身酸疼的起来。
旁边吴辉浑身散发着臭酒气,昨天他喝完就睡,别说洗脚,就连刷牙都没有。一呼一吸间全是臭味,弄的整间屋子都是难闻的异味。
方芳这些天已经习惯,困倦地下地没敢开窗户透气,免得冻着熟睡中的吴辉。先到外屋地简单给自己洗了吧脸,刷了牙,就蹲在灶坑前面点火。
凌晨的深秋温度接近零度,方芳穿着秋衣秋裤搓着手坐在灶坑边取暖。人还没暖和过来,陈秀芬拖着一大袋干苞米棒进来往地上一扔说:“还愣着干啥,赶紧把苞米粒搓出来,碾成碴子煮粥。”
想要吃饭就得干活,陈秀芬才不管方芳待会要去开荒,把干苞米棒一丢,就去鸡窝里捡鸡蛋。
两只母鸡一天两颗鸡蛋,能到大商店换七分钱。
七分钱就是方芳家的口粮钱。柴米油盐酱醋茶都要从这七分钱里抠。
方芳把铁勺扣在苞米粒上,晒干的苞米粒比新鲜的苞米粒要瘪,颜色也从淡黄色变为金黄。
她费劲巴拉地搓下来一碗苞米粒,拿着石臼一点点将苞米粒凿成苞米碴。
屋里睡觉的吴辉被凿石臼的声音吵着,往门上砸了枕头,吓得方芳缩了缩肩膀。她不敢使劲发出声音,只得站起来用身体的重量碾压。
一碗苞米粒凿完,大铁锅里的水也开了。她将苞米碴倒进去慢慢搅拌,等到苞米碴变软变粘稠就是熟了。
她搅几下锅,就坐下来搓苞米粒。交换着大约半小时,锅里总算咕嘟冒泡。她用大海碗盛出三碗晾着,把锅刷出来。接着听到水龙头发出抽水的声音,赶紧打开水龙头往水缸里存水。
一直在外面呆着的陈秀芬到大商店换了一斤陈米和半壶劣质白酒,看这样子还打算让她儿子继续喝。
方芳无奈地拿着自己的那份大海碗,坐到暖和的炉灶旁一点点喝着。
陈秀芬眯着眼看了一会儿,突然拿起筷子往方芳碗里搅和一圈。方芳厌恶的不行,说:“你这是干啥啊。”
陈秀芬讪笑着说:“我刚才看到虫子。没有就好。”
芳芳说:“你是看我碗里面有没有偷放东西,吃独食是不是?”
陈秀芬拉着长脸说:“我不就是看错了么,至于跟我叽叽歪歪的。”
说着端着一手端着一个大海碗进到屋里给吴辉送去。
方芳冷哼一声,继续吃她的苞米碴子粥。同时不忘竖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心想着陈秀芬一大早就往大商店跑,指不定又给她儿子弄了点好吃的。
果不其然,陈秀芬装作不经意似得关上门,把睡眼朦胧的吴辉叫醒,指着吴辉的大海碗说:“快喝,喝完娘这碗里再给你倒一半。”
吴辉困得不行,眯着眼睛看到陈秀芬从兜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是一小坨腌的桔梗根,小心地给吴辉碗里放了三四根,不舍地说:“吃吧,这玩意是山上采的,大商店里这点就要二分钱呢。听说吃了不咳嗽,这些你下饭,剩下的这些你下酒。娘今天早早地把酒给你买回来了。”
吴辉不感兴趣的‘嗯’了声,从炕上爬起来。打了个大哈欠,陈秀芬再怎么爱儿子也被他浑身臭气熏的后退一步。
她把外套丢给吴辉,迅速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催促道:“赶紧吃,不然那个丢人现眼的玩意该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