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上的,闹这种乌龙!八成是没有的事!”
“到底是谁造谣苏家的闺女啊?到底有没有良心啊!人家那么好的闺女刚结婚,这是不想人家过上好日子啊。”
“可不就是么,今天多亏小林也在屋里,不然苏桃怎么解释难免两人心里会有疙瘩啊。”
李书记走到方芳面前,看她见到自己束手束脚的模样。他清清嗓子跟身后一大群看热闹的村民说:“今天由方芳同志检举苏桃同志个人行为的事情,我和村部另外两名同志检查过了,里面根本就没有人。是属于方芳同志的个人报复行为。”
这种恶意中伤行为就应该受到惩罚,李晓立最讨厌这样的人,于是说道:“于此,村部会在晚上晾晒场学习的时候,让方芳同志当着大家的面跟苏桃以及林赋归同志道歉。并且我要跟所有喜欢造谣的人说明,造谣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一种恶毒不可取的,是一种最低下、低能的行为。希望大家伙都以此为戒,管好自己的嘴巴!”
女干事见方芳苍白着脸,还想要往苏桃屋子里看。女干事拽着方芳的胳膊免得她真的跑到苏桃家里去了,跟她严肃地说:“你今天就别干别的了,先到村部去把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为什么会这么做、是因为苏桃同志哪些行为让你产生了造谣的思想。你都一一跟我们说清楚。我还要监督你把检讨书写好,晚上你还得当着大家的面念呢。欸,我说,你应该认识字吧?”
“......我是真的看见了。”方芳又听女干事这样问,羞愤地说:“我当然识字,别把我跟不识字的蠢货相提并论!”
周围的声音倏地小了,方芳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李家村有文化的人不多,方芳这样一说相当于把村子里的绝大多数的人得罪了。
苏桃没事人地跟方芳说:“方大姐,你这样背后动不动就说人的习惯真不好。咱们村子里的人虽然认识的字不多,但至少都是本分勤劳的农民,不认识字也不是因为智商原因,而是环境导致的。你认识几个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人们常说一桶水不晃悠,半桶水才晃悠。越是没什么的人越显摆什么,我看你比我们还要没文化素质。真正有文化的人会张嘴闭嘴的说人闲话,会张嘴闭嘴的瞧不起人吗?”
方芳没想到苏桃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她发难,一张嘴叫的‘方大姐’让她顿时觉得自己比苏桃老了七八岁。再听到苏桃巧舌如簧地把自己随意一句话曲解成这样的意思,惹得不少人对她怒目相向,顿时后悔自己不该把人都弄到旧瓦房来。
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看错了,把林赋归看成别人。她无助地看想吴辉,吴辉垮着脸,跟边上的大家伙说:“我媳妇并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随口一说,大家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随口一说说的才是真心话。我瞧着小芳平时挺会做事的一个姑娘,怎么结了婚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她把人都叫到这里造谣苏桃,多亏小林在,不然就算苏桃一个人在这间屋子也是说不清的啊。”
“原来骨子里就是瞧不起咱们大字不识一个的,呸,以后她要是想再往我家门前割鱼草,我才不同意!”
“对,我不识字,我不讲道理。谁要是再敢割我家鱼草,我就放狗咬谁!”
方芳脸涨的通红,她难堪地躲在吴辉后面还想申辩,吴辉低声说:“你先别说话,回去咱说。”他言语有些不耐烦,不似刚恋爱时亲亲热热的口气。方芳抹了一把眼泪,泪眼汪汪地看着吴辉。
吴辉一转头看到她这副无辜的神情,心一下就软了。在看到她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因为连日割鱼草没有休息,已经磨出茧子。他心疼的拉扯方芳说:“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晚上我捞条草鱼咱们吃了,给你稳稳神儿。”
说到草鱼,吴辉腆着脸跟林赋归商量道:“我媳妇已经知道错了,她也是太辛苦早上起的太早看错了,我也替她给你们道歉。要是觉得道歉不够诚意,我鱼塘里的草鱼长得差不多了,你捞两条回去就当赔礼,晚上就别让小芳在大庭广众之下道歉。她还是个小媳妇,抹不开脸。以后还要在村子里做人的。”
林赋归自打知道苏桃跟吴辉有过一段,林赋归是真看怎么觉得这人不顺眼。酸溜溜醋唧唧的觉得吴辉就不是什么好人。
害苏桃不成想和解?门都没有。
一般农村家里都是男人是当家开口做一些决定。林赋归没说话,吴辉以为他在犹豫,反而是苏桃冷笑着说:“不光这一件事。”
吴辉料想不到从前可以随便捏着的软柿子变得这么难搞,他凶狠地问:“你还要干什么?”
苏桃没理会他,转向李晓立说:“李书记,我要举报方芳侵占集体财产。”
方芳失声地喊道:“我没有!我从来没有这样过!”
苏桃指着地上吴辉拖着过来的化肥袋说:“你每天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割咱们村集体共有的鱼草。不光是集体共有的池塘、河岸边的鱼草,连不少人家房前房后属于私人的,用来喂养鸡鸭的青草也都割了喂你们自家养的鱼。这不光是侵占,还是偷盗行为。”
“光是这么说可能大家觉得我是小题大做,但是但凡有人家养了鸡鸭的就能深切的感觉到放养的鸡鸭出去转一圈,还喂不饱。它们喜欢吃的青草、嫩草被人都割去了。我就问方大姐,你承不承认你干过?”
装鱼草的化肥袋就在脚下,吴辉特意从池塘边捡过来的。算作是人赃俱获,方芳不承认也没办法。
吴辉替方芳出头说:“喂鱼的草料是我让小芳割的,有什么事就来罚我。”
李晓立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他跟两位干事简单商议一下就说:“下午会用广播通知村子里的人家,最近十天内属于自家范围的喂养鸡鸭的草料被人偷割去的到村部报备。我会叫会计统计出损失量,给与吴辉一定的处罚。”
他定了定又说:“鱼虾养殖是政府鼓励的极少数的项目之一,村子里一直都是倡导和帮助为优先,但是如果养殖负责人以侵害集体财产和村民财产谋求个人利益,那么村子里必将进行处罚。不然大家你一下我一下都觉得割点草算不上什么坏事,实际上对咱们村子的生态影响巨大。池塘后面的荒山是怎么形成的?就是上一代的人私自砍伐没有有力的监管,好好的一座富裕的大山成了荒山,一开始光秃秃的,这十几年才慢慢长出树木。希望大家都配合村部的工作,发现这样的行为要向苏桃同志学习,坚决举报。”
“可是都乡里乡亲的谁会拉下脸为了几根草去举报啊。”站在后面看热闹的红星挤在人群里说。
“是啊,万一被人盯上可不好了。”
“就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要是被打击报复怎么办啊。”
李晓立直接打消他们的顾虑说:“村部不是有信箱吗?匿名举报信就可以。要是能跟苏桃同志一样当面跟我说的,我也会以村集体的名义给予一定的奖励。”
红星看到苏桃和林赋归俩人脸上都带着笑,而吴辉和方芳二人都是板着一想要吃人的脸。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那你给苏桃奖励啥啊?”
他一开口带头,将不少人心里话说出口。他们纷纷附和道:“要是奖励好,我也举报!”
“那我先排队举报一个,我家从上个礼拜二早上开始,前院的草就被人割过。几乎是隔两天割一茬,嫩草全都薅走。弄的我娘要喂鸭子还得到掰老草根子,这几天鸭子见了老草根就嘎嘎叫。”
“我家大棚边上的草也被人偷割了,那是我特意给大伯哥养鸽子喂得草。”
......
不说不知道,一开口被偷割草料的人家还真不少。草鱼吃的一般以鱼草为主,其他鸡鸭能吃的嫩草为辅。方芳为了偷懒和省下饲料钱每天干这些事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实际上都被大家看在眼里。只是村子里的人觉得为点草料大动干戈不值当,这样看来可真不是被侵占一星半点了。
“我先给苏桃同志奖励十颗鸡蛋和两斤白面。”李晓立为正村庄风气,在这方面舍得。鸡蛋和白面算得上很好的物资,他一说出口,想要举报方芳的人更多了。
吴辉跟方芳俩人回到瓦房,陈秀芬还在屋里蒸窝窝头。蒸好窝窝头见他们还不从屋里出来,觉得情况不对劲。
很快,屋里传来方芳哭泣声与吴辉无奈的叹气声。他这算在李家村丢大人了。
方芳梨花带雨地抱住吴辉说:“我这也是想给你省点钱,哪里知道割一点草还被人算计,早知道我就到大坝那边割去,省的平白被人说我偷盗村集体财产。”
吴辉无奈地说:“你也太不懂事了,你要是不去举报苏桃偷人,她能反过来举报你?”
“我、我一定是早上太累...最近娘连鸡蛋都不让我吃,说要留着卖钱。我整日累的晕头转向,差点在池塘边上昏倒...”方芳尽量捡可怜的话说,希望能让吴辉多心疼她。
吴辉心底很不爽快,莫名觉得跟方芳在一起后似乎什么事情都不顺利。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真的。他烦躁地抓抓头发说:“你下午到村部写检讨,我去县城里多买些饲料,以后咱家鱼就喂饲料,大坝上的鱼草就让老财去砍,你先在家歇两天。”
方芳想着在家就要面对陈秀芬还不如到外面去,她时常还能摸回娘家弄点好吃的。她爹娘可愿意她回去了,她也不管俩位嫂子高不高兴,她高兴就行。
闹了这样的事她自觉没脸回娘家,但也不愿意整日蹲在瓦房里,于是问吴辉:“你不是说咱娘看咱俩结完婚就走,她...”
吴辉瞅了她一眼说:“家里这么多乱遭事,我娘说再帮咱们做两个月饭。家里事都由她张罗,你就专心跟我一起养鱼就行。”
这话说的挺冠冕堂皇的。吴辉的娘要是管家的话,家里的事方芳可就真一句话插不上嘴了。
知道方芳跟他娘的关系不好,吴辉安慰方芳说:“你就先忍忍,马上就要有人收鱼,我跟你说好的把钱都给你。你替我掐着钱我放心。”
吴辉说完又好言好语的哄了一阵,芳芳这才心情好点。
吴辉让她先上炕休息,自己到外面和陈秀芬做饭。一开门看到陈秀芬趴在门板上偷听他们说话,边上还站在一脸看好戏的舒大娘。
见到舒大娘,吴辉是一句好话都懒得说。这个妇人最喜欢嚼舌根,谁家住在她家边上都不安宁,恨不得大半夜不睡觉都警醒着听隔壁的动静。
陈秀芬不知怎么地跟舒大娘俩人走的很近,一来二去互相称呼起老姐妹。舒大娘知道方芳在外面闯祸了,赶紧跑过来给陈秀芬报信。
陈秀芬一听就信了,把家里的酱豆子没了的事跟舒大娘绘声绘色地说一遍:“她还哄我去找,我就不信那么好的东西她舍得扔到茅坑里。”
舒大娘对陈秀芬的吝啬深感佩服,添油加醋地说:“我们那时候嫁到别人家里的小媳妇谁不是上面孝敬公婆下面伺候丈夫的,一个个还能下地干活砍柴做饭,生完老大生老二,生完老二生老三,一个个就这么拉扯大了,哪有看到像你家儿媳妇这么娇贵的。每天就割几口袋的鱼草,哎哟哟让你家小辉心疼坏了。我一个外人都看不下去。”
陈秀芬深感认同地说:“她又不是远嫁,娘家就在村子那一头,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我得把我家东西都看紧了,省的她都偷摸弄到娘家去了。知道老鼠搬家吧,你要是不管,半年过后我儿子买的新瓦房的瓦片都得没。要不是她为我儿子的鱼塘偷的鱼草,不然看我非打断她的腿。”
舒大娘不禁咂舌,不但是因为方芳,也是因为陈秀芬说的这些话让她觉得这位婆婆真不是好相处的。
吴辉在边上听不下去,笑着跟陈秀芬说:“娘,给我蒸几个大馒头我拿到鱼塘那边吃。咱家还有鸡蛋吗?再煮个鸡蛋。”
陈秀芬听到儿子想吃东西,挽起袖子就说:“一个鸡蛋怎么够你吃,我给你卧两个糖鸡蛋,吃完你再去。”
方芳在屋里也趴在门板上听,见婆婆给吴辉吃鸡蛋就大方,给自己一个都舍不得,又觉得委屈。靠着门板偷偷地抹着眼泪。
她既然不愿意跟陈秀芬在瓦房里呆着,吴辉也不勉强。让她去村部写完检讨就到土房里和他一起呆着。
方芳最不想碰到的就是村部那位女干事,结果偏就是那位女干事看着她写检讨,翻来覆去让她写了五六遍才过关。
想着晚上还要在大庭广众下跟苏桃道歉,她怎么想怎么别扭。
鱼塘的土房是用稻草混着黄土搭盖的,一到刮风下雨天,屋顶就开始漏水。土房里还没有炕,睡觉就是床铺。多亏现在天气暖和,要不然陈秀芬晚上睡在这里得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