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识茫然,一无所知。
时宴礼伸臂,将其捡起,慢条斯理撕开封条,修长坚硬的指节勾开盒盖,从里取出一条创口贴,撕开贴纸。
一系列动作,看起来松散,却又细致,若细究,还能瞧出几分温柔。
将拆封的创口贴捏在指间,他掀眸,看向沈幼卿:“手伸过来。”
沈幼卿轻轻“啊”了声,不知他要做什么。
她懵懵然:“我没受伤呀。”
盯着她看两秒,时宴礼伸手,不容拒绝地捏住她左手手腕,抬起。
那枚创口贴,被帖在她左手食指指间,将那细细的、自残似的血痕遮盖。
沈幼卿愣住。
随着指间被柔软裹住,好似有一根细软轻盈的羽毛,拂扫在心脏,电流般的痒,通过敏l感的神经,迅速传遍四肢百骸。
包好后,时宴礼拇指轻抚她指尖。
男人应是常年运动、握笔,指腹粗糙,轻易穿透创口贴那薄薄的一层,毫无阻碍地传递到沈幼卿指尖肌肤。
那一寸之间,酥酥麻麻,像好多蚂蚁在啃噬。
沈幼卿过于惊诧,此时还未反应过来。
下一刻,男人不轻不重地用力一按,他嗓音淡淡沉磁:“难受了就去伤害别人,伤害自己,是最愚蠢的行为。”
宋文识摇摇头,只敢在心里“啧啧”感叹。
熟悉时宴礼的人,就知道他这会儿,非常生气。
微微尖锐的疼痛,将沈幼卿的神智唤醒,她倏地抽回手,垂下眼睫。
灯光落下,在眼下画出半圈带着光隙的阴影。
她小小声音:“谢谢。”
—“难受了就去伤害别人,伤害自己,是最愚蠢的行为。”
这是沈幼卿从未听过的论调,即觉惊骇,而心底,又有一个似极遥远的声音告诉她,他说得没错。
催生着被封印的小恶魔,给予它力量,让它蠢蠢欲动地想要冲破封印。
宽敞无垠的包间,一时安静下来。
101包间外,有一个不小的院子,隐私性极好,牡丹花丛优雅艳丽,大树枝叶葳蕤。
此刻室内寂静无声,几乎能听见院子里风来树动,叶子哗啦摇摆的声音。
连那边练球起兴的秦淮厌也发觉不对,抬头望过来:“怎么了这是?”
向来注重礼仪教养的小姑娘,这会儿埋头装死,什么礼貌的,皆被抛到九霄云外。
这么尴尬下去也不是办法,宋文识“哈哈”笑两声,说久仰沈幼卿大名,用眼神向时宴礼申请,是否能与她来一局。
为转移注意力,沈幼卿果断答应,顺带小声介绍下自己生意,说她在这里兼职,有空可以找她打球。
听到后面,时宴礼笑了,难得真心入眼底。
一直到窗外暮色朦胧,古色古香的院子里,灯火依次亮,树影横斜粘黏。
他们才结束。
沈幼卿拒绝了他们要请她吃饭,送她回学校的提议,直接打车回去。
瞧着小姑娘钻进网约车,宋文识问时宴礼:“你这么撩人家有男朋友的乖乖女,也不怕小姑娘警惕你?”
时宴礼整理着衬衫袖扣,漆黑睇着远去白车,他淡定自若:“我做过什么?不过见人受伤,做件好事罢了。”
宋文识恍然,向他竖起大拇指:“高还是您高。”
好心给小姑娘包伤口,没说暧昧的话,更无过分举动。沈幼卿这样规规矩矩的姑娘,若产生别的念想,只会觉,是自己多想。
这墙角挖得,厉害啊。
时宴礼哂笑。
知他如何向想,但没有解释。
回到学校,暮色已浓。
到食堂吃过晚饭,沈幼卿坐到书桌前,用力摒弃胡思乱想,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书里。
至于跟陈书彦,她没及时回消息,他也未做他想,只问她是否兼职去了,叫她重训练、学习,别花太多时间在兼职上。
如此种种,像老师,像兄长,就是不像男朋友。
沈幼卿无奈。
最近台协训练紧,她只能将两人事先放放,课余就去台协训练。
周三上午没课,沈幼卿八点就到台协。
还未热身,就有人叫她去主任办公室,说找她有事。
知道她要来,办公门开着。
沈幼卿先敲门,扬声:“许主任好。”
台协主任是个快秃顶的中年男人,手端泡有枸杞的保温杯,笑眯眯地说:“小沈这么早就来训练,不错,继续保持。”
沈幼卿说:“您找我有什么事?”
许主任放下杯子,唏嘘叨叨开始说:“小沈应该知道,明年要选国家队,你天赋不错,又肯努力,有很大的潜力会被选上,但是……”
他话里是长辈教育晚辈的语重心长,先大肆夸沈幼卿,然后说台协如今的情况,市里施压,赞助商撤资,继续这样,明年总协的人,有可能根本不会来容城。
其中隐晦表达,自从沈幼卿进入台协,容城台协就渐渐不受重视,
好一顿先扬后抑,将沈幼卿说得面红耳赤,垂眼不语。
表面上告诉她明年选人的事,让她好好准备。实则就是给她担子,台协因她才成如今这样,逼她尽快解决。
说完,许主任喝口茶,叹气:“小沈啊,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只管好好训练就是,至于其他,我们尽量想办法。”
说了再见,沈幼卿脚步沉重,离开办公室,前往训练场。
尽管明白许主任的用意,但爸爸的确有可能因为她,才对台协施压。
愧疚油然而生,有心无力,更让她压力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