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我听见简尖细的嗓音,她不再是往日里的镇定,有点儿惊慌失措。

“大人,”不知道是谁,迪米特里或者是圣地亚哥在说,语气平静到残酷,“这或许是个机会。”

机会?机会你个大头鬼!

不!

我开始猛烈挣扎,我在哭也有可能扯着嗓子在尖叫,拼命睁大了眼睛。

泡在滚烫开水里的痛楚,被另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慌取代,我发疯般叫着“凯厄斯”的名字,眼前的黑斑越来越大,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散去了,声音变成了噪音,我用力挠着他的衣襟,指尖渗出了血。

“我不要!凯厄斯!”

不可以!不可以!

来不及想明白为什么,心安被仓皇取代,疯狂地在抗拒着窥探到自身最终的结局,执拗又委屈。

悲伤在拉扯我,我的脑海里出现了喧闹的纹波,沃尔图里,福克斯,苏尔庇西娅,妈妈……在我如困兽嚎啕大哭之际,过往的记忆闪现,某种我所追寻的、视为珠宝的东西,随着滚落的眼泪在逐渐瓦解崩坏,头痛欲裂,哀怆彻底将我包围,快乐离我远去。

四周是一片喧嚣的荒芜,无法逃离的黑色深渊。

“多洛莉丝。”

冰凉的手不由分说地压在我五指间,泪眼摩挲的场景里,凯厄斯脸上是我看不懂的隐忍挣扎,深邃猩红的眼瞳里,两种感情在缠绕攀结。

时间仿佛被凝结,焚烧的炼狱席卷全身。

“……凯厄斯。”

——太阳要下山了。

——我想回家。

光熄灭的最后一秒,我摸索着,握住兔子公爵塞进他手心里,火焰封锁了我全部的退路,贯穿身体的痛苦,瞳孔暗淡。

心跳停止了。

虚幻无实,漂浮中我看见了福克斯沿路的雨林,淅淅沥沥的雨飘打在车窗上,窗外是浓密的树叶和翠绿的苔藓,厚重的蕨类植物爬上石桩和高大的阔叶树。

收音电台播放着妈妈最爱的乡村音乐,她开着车,说着最近工作上不顺心的事,我哈出一口气,在冰凉的车窗上用短胖的手指画出两个牵手的火柴人。

——“妈妈,快看!”

不知道从哪里逃逸的光从霜外投过来,一丝一缕,斜斜穿过我是身体,形成了朦胧唯美的光阴交错。

身上的重负陡然消失,场景变化,惨白无垠的虚无空间,纯白的光线昭昭刺眼,妈妈蹲下来。

我无声流泪。

被一双冰凉的手抱在怀里。

逐渐寒冷的身体再次感觉到了痛意,更为冷冽的唇贴上肌肤,伤口再次被硬物扎破。

血液在唇齿间流淌,那细微的声响让我感到一阵牙酸,我想要将他推开,但疯狂辗转的恐怖折磨随着快要被吸干的血离我远去,这样的认知,让我再也懒得动弹,不过是死亡而已。

有人在咬牙切齿叫着我的名字,贴近的胸腔里鼓涌的是痛苦、愤怒和隐忍的嘶吼。

迷蒙中,冰封沉睡的世界里,飘飘然,一切痛苦都离我远去了。

直到,在地震山摇、雪峰崩塌的轰隆声前,我耳边听见一个声音,低沉浑厚。

“多洛莉丝,回到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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