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的目光中,房门没有被打开。
等到对面卧室传来清晰的关门声,林望野才怅然若失地摊开掌心凝望着那条项链,片刻后静悄悄地低下头把脸埋在膝盖里。
在被压低的啜泣声中,少年的肩膀轻轻颤抖。
在他房间对面,时渊坐在黑暗中熬红了眼睛,一夜未曾入眠。
这天之后,时渊并没有像林望野担心的那样刻意回避,而是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他依旧允许林望野住在自己家,依旧会在有空的时候去接他放学,给他做饭。对待林望野的态度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依旧是那样温柔体贴的模样。
但林望野却能感受到有一种之前从来没有过的疏离横在中间,让人无法忽视。
时叔叔的心态究竟有没有变化无从考证,因为他看不出来。
但他的确变了。
从十六岁生日那天之后,他不再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地作出亲昵的举动了。因为之前的他是仗着能够把真实的心意包装起来才成功钻了空子。
现在没有空子给他钻了。
那天虽然没有过多的沟通,但时叔叔已经表明了态度。
他的喜欢越界了,没有被接受。
林望野不是没有预想过这个结果,曾经百般隐藏也是因为他潜意识里认为自己的感情很难被世俗所接受。
可他并不认为这是错的。
也不认为自己像对方说的那样误会了这份喜欢的含义。
说不难过是假的。
不过林望野也并不着急,因为对他来说时间还有很多,他还在长大,总有一天可以向对方证明自己的感情,再一次逼他面对。
归根结底,林望野对时渊宠爱自己的程度非常自信。
他可以撒娇动之以情。
实在不行还能撒泼打滚,施展苦肉计闹绝食。
之前没有选择这么做,只是因为核心诉求站不住脚。
时叔叔一句“还太小不懂爱”就能把路堵死。
那就等他长大好了。
不就是嫌他年纪小不懂事吗,等到二三十岁,同龄人都结婚生孩子的时候,他就再表白一次把这人架住,看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林望野也照常生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会在某些特定时刻上释放一点信号,比如七夕的时买束玫瑰花摆在家里、有人八卦问起的时候当着时渊的面说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时渊从未给予反馈,不知是真的接收不到还是装不知道。
林望野也不纠结太多。
升高中后学业压力上来,他比时渊还忙,感情的事情反而没有太多空间去大费周章的花心思
了。
时光匆匆,转瞬即逝。
转眼间,高考放榜。
十八岁的林望野惊险擦过分数线,成功考上宁昌大学。
三年苦读的压力顷刻间彻底释放,林望野开开心心拿着录取通知书给林深和远在北欧出差的时渊报喜,得到父亲和时叔叔的双倍夸奖后没日没夜找人打游戏,订机票出去旅游,报复性疯玩。
直到某天突兀地收到父亲去世的消息。
当时林望野还在外地。
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深夜买票赶回宁昌,直到第二天站在葬礼现场都还处于一种懵和麻木的状态。
当他想起来联系时渊的时候才看到对方的无数个未接来电,以及最后表示要登机了的留言。
时渊比林望野晚了几个小时得知消息。
他订了最近起飞的航班,在前往机场的路上无论无何都打不通林望野的电话,时间不等人,他知道自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去,只能在留言过后匆匆登机。
坐在飞机上,他才在情绪稍微冷静下来之后回想这一切。
虽说突发性疾病就是这么毫无征兆,但体检肯定可以查出诱因。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林深心里肯定有数,只是没有对任何人透露。
时渊坐在飞机上,回想了许多和这位自己认识二十年的好友有关的事情,记忆中最清晰,出现次数最多的,竟然是他十几岁时的少年模样。
明明都已经是那么久之前的过往了。
也是,那时候的林深太灵动耀眼了,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相比那时候的他,后来的林董事长几乎是一成不变的。
一丝不苟,雷厉风行。
平静地与人交谈,严肃认真地开会。
对于好友的离世,时渊甚至没有想象中那么悲痛。
不知是否因为过于敏感,想得太多。他总觉得林深从很早以前就在逼迫自己成为另一个模样,表面仿佛对一切都变得游刃有余,实则在不断折磨自己。
久而久之,已经无法挣脱出来了。
就算正常活一辈子,也必然是非常痛苦的一生。
因为见过林深曾经的模样。
所以时渊非常清楚后来的他有多不快乐。
更让他心痛的是,林望野还太小了。
他还完全不具备失去父亲,独自面对这个世界的能力。
想到这里,心脏就开始抽痛。
这段路程往返过许多次,时渊从来不觉得20小时如此难熬。长时间飞行需要通过休息打发时间,消解颠簸带来的不适。
可时渊却怎么都没办法睡着。
只要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是浮现出好友的脸,以及少年无助的模样。
人毕竟不是机器。
在情绪以及身体机能的双重压榨之下,时渊陷入每隔几分钟就要醒一次的浅眠。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被一阵心悸和高强度的坠落感逼迫着醒来。睁开眼睛的瞬间,整个人冒出一身冷汗。
心脏越跳越快,催动莫名上涌的强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