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身体开始灼烧的不适让她惊得又清醒几分。
好热......怎么会那么热......
一个令她毛骨悚然的想法在脑中生成。
她猛的睁开眼睛,视野内一切景象模糊,她没在意,跌跌撞撞冲进浴室,开灯。
刺目的白光让她的眼睛被激起微弱的痛感,她匆匆揉了把眼睛,整张脸几乎要贴上镜子。
她的浴室每天都有阿姨进来打扫,因而镜子被擦得很干净,将她的脸照得十分清晰,纤毫毕现。
也因此,她一眼就看到了她脸颊一夜之间冒出来的几颗痘痘。
“啊——!!!”
她终于尖叫起来。
一切名为理智的东西在这一瞬间分崩离析,脑中的那根弦被拉扯到极致后终于断裂,情绪崩溃,她甚至连站立的力气都无法维持,颓然地滑落在地。
她摸着自己的脸,眼泪霎时间夺眶而出,密密麻麻的痒意在脸上肆虐,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啮咬她的皮肉。
这时,在楼下听到她尖叫的爸妈慌张地破门而入。
“怎么了怎么了?”
岑柠转过头,看到满脸焦急的爸妈,哭得更凶了。
“我长水痘了!”
她爬起来,撞入妈妈的怀里,“身上好热好痒好难受!我好怕啊!我好怕死......”
她的声音变得微弱起来,感受着妈妈轻拍着她的背。
“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没事的,出水痘而已,我们现在就去医院,过几天就能好了!”
不是的,岑柠想反驳她,根本不只是水痘的事情......
但她这会儿实在没什么力气了,脑子很乱,只能被爸爸背着下楼,然后坐车去了医院。
抽血查验,最后确诊果然是水痘。
岑柠从医生口中听到这个无情的结果,眼睛一阵涩痛,又想哭了。
很快办理了住院,她浑浑噩噩地坐在病床上等护士姐姐帮她输液,很想挠一下发痒的皮肤。
但她不能。
爸爸妈妈在病床前一个劲儿地安慰自己,说她很快就能好,她点着头,嘴上应着“好好好”,实际上连自己以后遗书怎么写的都想好了。
掌心的伤口、感冒发烧、水痘她都没逃过,那以后的车祸还能逃过吗?
她这个胆小鬼,时至今日也不敢深想。
-
单人病房里很是安静。
爸妈都被她赶出去吃饭了,所以除了换药的护士偶尔进出,病房里静谧得落针可闻。
她靠着床头的软垫,努力忽视身上的痒,又不禁悲从中来。
上辈子、不对,应该是上上辈子,她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为什么要让她重来一次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她合该是短命鬼的命格吗?!
她家里这么有钱,家庭和睦,自己长得也好看,大好的未来等她享受......她连家里的钱都还没怎么花过啊!
眼泪又溢出眼眶,岑柠赶紧抽出纸巾贴上眼睑,根本不敢让眼泪往下流,不然脸上又要开始痒了......
没多久,吊的这一瓶药就空了,岑柠吸了吸鼻子,按下床头的呼叫器。
又换了瓶满满当当的药。
水痘的头几天,高烧和全身剧烈的痒让岑柠根本就没睡过好觉,吃的也要忌口,每天清汤寡水的。
倒也不能说没半点好处,起码她脑子里关于未来的愁绪全都被替换成了吃不好也睡不好的抱怨。
身上和脸上的水痘越来越多了,她都不怎么敢看手机了,怕从反光的手机屏幕看到自己的脸然后吓到自己。
周六,有护士敲门说她有朋友来看望自己。
谁啊?又是金悦可吗?
岑柠一边纳闷她前两天不是才来过,一边麻利地拿过口罩和帽子熟练地遮住自己的脸。
“让她进来吧。”岑柠举着镜子,扯出几丝刘海遮掩了一下额头的水痘。
“叩叩”
病房的门又被敲了两下。
岑柠以为自己声音太小护士没听到,便抬高音量,“我说让她进来。”
耳畔突然传来一道未曾设想过的男声。
“嗯,那我进来了?”
吓得岑柠差点没把手里的镜子摔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门口,见孟遥清一步步走近,根本没有思考的理智和时间,慌不择路之间竟将被子抱起来,死死遮住了自己的脸。
被闷得透不过气,她弱弱地提议,“要不,你还是别进来了......”
孟遥清脚步一顿,“?”
但他最终还是走了过来,将果篮放在一边。
视野被封堵的时候,岑柠的其他感官就变得十分灵敏,像现在,他坐下的动静,放下东西的声音,还有清浅的呼吸声,都在她的耳边被放大了数倍。
她能感受到他的靠近,但她还是像避险的鸵鸟一样,迟迟没敢把脑袋伸出去。
很快,她听到他一声很轻的叹息。
“你这样,还能呼吸得过来么?”
他好像是有点感冒了,声音比平时喑哑,带着并不浓重的鼻音。
岑柠把被子抱得更紧了,自暴自弃地说,“闷死我算了!”
坐在身旁的人又是叹了口气,声音里却带着微弱的笑意,“只是水痘而已,不用这么在意的。”
岑柠不说话了,摆出完全不想营业的态度。
病房里霎时间又静下来。
孟遥清少见的有些苦恼,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作何反应才好,他本来就不擅长和人聊天,在岑柠明显不想应付他的时候,他就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一动不动的把脑袋埋在被子里,头发看起来有点乱糟糟的,他很想伸手帮她理一下,但这明显是不能的,太冒昧了。
“吃水果吗?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岑柠没理他,他也没在意,自顾自地脱了手套,拿纸巾擦了擦,然后拿起水果刀削苹果。
苹果清甜的香气在房间里幽幽地漫开。
岑柠终于把被子往下拉了一点,把眼睛露了出来,直勾勾盯着孟遥清看。
她注意到他的头发好像短了一点,额发不在接近眉毛,内眼角的那颗痣她现在一眼就能看到。
他垂着眼,稠密的睫毛耷拉下来,在眼睑投下一小片阴翳,嘴唇微微抿起,她在他脸上找不到任何被她不搭理的不悦。
他外套下的衬衣不像以前那样把扣子扣到了最顶端,而是解开了两颗,凸起的喉结正好卡在了第三颗扣子的正上方。
是房间里暖气开得有点大所以觉得热吗?
再往下,她的视线落在了他修长的手指上。
他削苹果的动作有些笨拙,果皮削得薄一截厚一截的,总会断,哪怕他已经很小心翼翼了。
岑柠看着看着,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来。
倏而,他撩起眼皮看向她。
“!”
岑柠无声惊呼,迅速把脑袋埋回被子里。
孟遥清没有揭穿她拙劣的亡羊补牢的行径,专心将苹果削完,把桌上原本就有的水果碗拿去冲洗了一下,将水果切块,插上牙签。
他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岑柠一直在偷偷观察他。
依然只露了一双眼睛出来,但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你真的不生气啊?”
孟遥清望过来,见她居然还戴了副眼睛,一时又觉得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