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莫里斯王子和薇拉骑士在赛前签订的决斗状。”
伊瑞斯拿出两页牛皮纸:“按照决斗状的规则,决斗需在至少两位更高阶的格斗师或者神术师的监管下进行,以免决斗者在切磋过程中不小心伤己他人性命。”
“并且决斗状第十四条声明,若监管者未能及时叫停决斗者,决斗者可以不为切磋过程中的过失负责。”
蒂芙尼法官皱起眉头,没有伸手去接伊瑞斯手里的决斗状。
“莫里斯殿下是约瑟科夫国的继承人。”
德莱文主教沉声反驳道:“碎掉他的本命武器,无异于是卸掉约瑟科夫国的左膀右臂,约瑟科夫国遭受的损失怎么能这么简单地以一纸决斗状就抹去!”
“决斗状第二十三条。”
坐在德莱文主教旁边的德莫特不客气地回敬道:“如果决斗者在切磋过程中使用下三滥的手段,包括赛前服用兴奋类药剂,以及邀请第三人暗中帮助,则将全权负责切磋过程中出现的任何意外。”
德莫特的话终于让在观众席看戏的贵族找到了发作之处。
“对啊,莫里斯王子是二级神术师,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被一位五级神术师给硬生生地碎掉了本命武器?”
“这蠢姑娘一定是使了什么手段勾引莫里斯王子,不然莫里斯王子之前为什么对她那么殷勤?也正因为如此,莫里斯王子被她的花言巧语诱骗,这才在切磋过程中
对她手下留情。受神殿眷顾的女骑士!创下一年晋升一次骑士爵位的卡洛琳!”
“我小时候在报纸上看过关于她的报道!她差一点就能嫁入约瑟科夫国的德文郡家族她看起来并不担心自己会被处以绞刑。
“来不及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昂起头。
“现在的卡洛琳,也不过是一位侥幸从战场上死里逃生,无法挽救边陲村落里所有人性命,也会害怕某日在兽潮里像昔日的伙伴一样悄无声息死去的骑士而已。”
卡洛琳背对着法官,面对着「审判之境」:“任何人都可以成为卡洛琳。”
“那些因为失去性命而未曾摘下桂冠,还未来得及再看一眼他们誓死守卫的村落的骑士,用尸骨筑起真正的神之界限,却未曾有人真正记住他们的名字。”
“最后苟且偷生的生者被所有人记住了名字,在王城享乐的贵族赢得了逝者所有的赞誉,唯有青山记忠骨,白雪祭亡魂。”
“这是他们流的鲜血,为我们做出的牺牲。”
坐在观众席的王室并不懂卡洛琳这句话的含义。
「审判之境」前的人们却因卡洛琳这句话默然不语。
并不是所有人都不惧怕代价。
今日可以有成千上万的人站在审判庭外看热闹,但既得利益者只是希望他们看到违逆贵族的平民堪称惨烈的下场,以儆效尤。
先前哭着担心雇主刁难她的姑娘呆呆地看着这位曾享誉全国的平民神术师——她没了当年站上神殿最高处接受喝彩的意气风发,褪去了年少气盛的浮躁,也变得更加坚定与有力量。
卡琳娜面色发白,因卡洛琳的话后退一步。
在勇敢做出选择,独自承受流言蜚语的勇士面前,卡琳娜只觉得她的顾虑与妥协让人发笑。
只要在王室与神权制定的规则之内——
无论她们如何清醒,如何精明,如何利用现有的规则向上攀爬,所有人都始终无法突破早已写在规则之内的限制。
就如战场一般,革命从来不是温和的。
是流血的,是残忍的,是尸山血海堆积的,却也是坚定的,能让人抛下一切的。
“你听到了吗?”
坐在观众席上黛拉拉了拉乌娜的手,小声地说道:“审判庭外传来了些许微弱的呼声。”
王室审判庭设有阻隔声音的魔法阵,理应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但法院外民众的呼声在狄诃斯与其他同狄诃斯一道赶来的骑士们施展的神术下,渐渐传到了审判庭中。
德莱文主教气得面色铁青。
就连方才气势高涨的贵族们也停下了对场中那位姑娘的污蔑与指责。
在偌大的审判庭内,时间的指针如同被定格,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侧耳倾听在安静到落针可闻的氛围里剩下的唯一一种声音。
一种汇聚了上万人意志的声音。
他们在自发地呼喊——
“薇拉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