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曜绝对不会看错那条定律,毫不犹豫地向这位看起来不修边幅的小老头发出了邀请。
一旁的梁千山和随行的鸿胪寺官员满脸迷惑,萧大人什么时候学的嘤语,听起来就跟本地人一样,要是蒙住脸,绝对听不出来他是外族人。
其他学者听了萧景曜这话,更是怒火熊熊,大声劝萧景曜,“这位先生,请你考虑清楚,埃尔维斯是个卑鄙的剽窃者,他剽窃了尼森先生的学术成果,还无耻地说尼森先生才是剽窃者!”
被称为埃尔维斯的小老头嘴唇抿了抿,对着萧景曜摆了摆手,一脸不耐烦,“外来者,别烦我!”
说完,埃尔维斯又死死瞪着说闲话的人,“我说过,我不是剽窃者!那个该死的尼森才是!”
对方神情鄙夷,“官司已经判定,你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那些理论成果是你的,但尼森先生却有完整的证明。我们不相信证据,难道就只相信你的话吗?”
“谁知道他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上帝啊,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无耻的人!”
“卑鄙的剽窃者!尼森先生实在是太善良了,竟然还允许他来皇家学院胡说八道!我觉得,这样可耻的家伙,就该被绑上绞刑架,像那些异教徒一样,都被烧死!”
梁千山听不懂这些人的话,却也能听出来他们没说什么好话,又有鸿胪寺官员翻译的一部分内容,梁千山忍不住凑到萧景曜身边,小声问他,“萧大人,这个人好像不是那么清白。不如我们再换些人?先前那些被烧死的科学家的助手,听说我们邀请他们去大齐,让他们在大齐做实验,都高兴得很,纷纷点头应下了此事。欸你说,虽然我们大齐确实地大物博人杰地灵,但他们也没去过大齐,没亲眼见过大齐百姓过的什么日子,就这么答应我们了?”
梁千山表示难以理解。远离祖国去往异域他乡,要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了,谁会这么干?
萧景曜的嘴角慢慢浮现出一抹讥诮的笑容,“你怎么知道,他们现在就不处于走投无路的地步呢?”
“在这边,被当成异端的后果,就只有被烧死这一条路。他们先前跟着那些所谓的异端一起做研究,给他们做助手,定然是接受了那些科学家的思想的。那些无辜的科学家都被烧死了,你说他们会面临什么?”
“哪怕不用上绞刑架,活得也跟阴沟里的老鼠没什么区别,人人喊打。”
梁千山硬生生打了个哆嗦,诧异于某主教的影响力,“这可真是……教会竟然比皇室对百姓的影响还深,这边的皇室真是……”
梁千山硬生生咽下“无能”两个字,神情却颇为不屑。
搁大齐,佛家道家想要作妖,就等着帝王灭佛灭道吧。
萧景曜神情冷淡,“民智未开,又都信奉上帝,将教皇看作上帝在人家的化身。你们他们信不信教皇?”
大齐的帝王自称天子,同样玩的是君权神授这一套。这边直接把神抢到了自己一方,王室失了先机,只能受制于人。
不过也是大齐神明太多_[,实在很难虔诚至此。
梁千山点头又摇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问萧景曜,“若是执意邀请这位科学家,会不会有麻烦?”
萧景曜笑着看他一眼,“你会怕麻烦?”
“那当然不怕!”梁千山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
萧景曜又是一笑,“那你还担心什么?放心,相信我的眼光。”
那位埃尔维斯的手稿上面,除了那个定律之外,还有许多推导过程,字迹都和他刚刚写出来的一样。
数理化这种东西,会就是会,不会也很难瞎写。尤其是公式定律的推导过程,有人学个公式就两眼一抹黑,再来挑战推导过程,没两把刷子根本达不到这样的高度。
不管这位埃尔维斯是不是剽窃者,萧景曜都能确定,这位在物理上的造诣绝对不低。
更何况,有了这么完整的推导过程,验证出了几条定律的人,真的会去剽窃别人,说别人发表的东西是自己的吗?
萧景曜对此表示怀疑。
真正有实力的人,不屑于做这样的事。萧景曜愿意给埃尔维斯一个机会。
埃尔维斯不耐烦地看着萧景曜,再次强调,“我说了,外来者,不要打扰我!”
说完,对方低下头去,奋笔疾书,将外界所有的谩骂全都屏蔽,继续完成自己的推导过程。
萧景曜站在埃尔维斯身边,静静地看着一步又一步的熟悉的推导过程从他的笔下出现。这个推导过程萧景曜也不陌生,最终能推出来的公式已经浮现在萧景曜脑海里:f=kx。
大名鼎鼎的胡克定律,物理学最重要的基本理论之一。
萧景曜看着这位小老头时不时皱眉思索,时不时文思泉涌,偶尔还烦躁地狠狠抓头发,将本来就乱糟糟的头发抓得更像鸡窝。
在小老头再次烦躁地抓头发后,萧景曜适时出声,“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埃尔维斯看了一眼萧景曜,讥讽道:“你能看得懂吗?”
萧景曜神色自若,“您怎么知道我看不懂?”
埃尔维斯顿了顿,“好吧,太过傲慢是我的错。如果你真的帮我完成这个推论,我想我可以考虑跟你去神秘的大齐。”
近来,来自神秘大齐的客人已经成为伦市最热闹的话题,沉浸在学术中的埃尔维斯也听了一耳朵。现在一看萧景曜他们标志性的黑头发黑眼睛,还有精美的衣裳和长到需要盘起来的头发,都在证明萧景曜他们的身份。埃尔维斯并不觉得萧景曜先前是在瞎说,但他现在有些心灰意冷,不想再折腾,只想让萧景曜知难而退。
萧景曜没想到埃尔维斯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先是诧异地睁大了眼,而后爽朗地笑道:“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可以试试将下面的推导过程完成。”
埃尔维斯终于认真地看向萧景曜,盯了他许久,仿佛在判断萧景曜是不是一个爱说谎话的小鬼。好一会儿l,埃尔维斯才移开目光,将手中
萧景曜上辈子好些合作伙伴就是这样,娶了妻子后从来不会说什么女人不容易,生了女儿l的,立马就开始说女孩子从小到大会碰上多少困境,实在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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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非就是立场不同而已。既得利益者,很少背叛自己的利益。
梁千山吭吭哧哧了许久,这才小声嘀咕,“我当然是希望女儿l像王后这样,可是哪个男的愿意娶这么个妻子呢?”
“国王不是男的?”
梁千山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萧景曜却耸了耸肩,“这些事情让礼部官员去头疼,你干嘛着急?再说了,就算日后风气变了,也没祸害到你头上,你已经享受了妻贤妾美和乐融融的幸福,还管后来者戴不戴绿帽子?”
这话可真是……
梁千山震惊地看着萧景曜,“同为男子,你就不觉得愤怒。这风气要是传去了大齐,长此以往,女子都不安于室,岂不是要反了天了!”
萧景曜摊手,“同为男子,我实在没办法在占尽便宜后继续站在高地对着被剥削的女子指指点点。”
他仅剩的一点点良心不允许他这么做。
梁千山整个人都恍恍惚惚,一方面觉得萧景曜简直在胡说八道,一方面又觉得萧景曜说的也有点道理,整个人都要分裂了。
最后,梁千山苦笑一声,摇头叹气,“算了,我就是个没念过多少书的武将,你这个文官都不愁,我愁个屁!”
把这事儿l扔在脑后,梁千山心中一松,又打趣萧景曜,“你这表现,还真不像个文官。让那些满嘴之乎者也的腐儒们见了这边的混乱,怕是他们当场就要跳脚破口大骂。”
三纲五常全都扔了,简直挑战儒生们的三观。
萧景曜却道:“腐儒是腐儒,不能代表天下所有的读书人。有些心胸宽广的大儒,眼中得见天下苍生,并不拘泥于男女。比如大儒孔维德,身为孔子后人,却为女子发声,知晓女子不易,倡导男女平等。这等心胸,岂是腐儒能比的?”
便是萧景曜上辈子的时空中,也有思想家为女子发声,提倡男女平等。比如明朝的李贽,在别人说“妇人见短,不堪学道”时,愤而驳斥,言明男子可以外出,见识更广阔的天地,女子却被困于后院,被迫没了见识,并非是女子先天不如人。不仅如此,他的讲学,女子也能来听,在儿l子死后劝儿l媳改嫁,并不让儿l媳为儿l子守节。
他当然是那个时代的异端。但他依然在为女子鸣不平,让人知道女子有多么不易。诚然这只是他学说中的一部分,但在封建时代,能有这样一位跳出既得利方的思想先驱,是多么难得的事。
而大齐的孔维德,在男女平等上,提出的观点和李贽极为类似。
不过孔维德更强势,他的儒学学得十分扎实,辩经从来就没输过,即便是孔家如今的家主都辩
()不过他,是当之无愧的现今儒学第一人。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第一人,最后提出来的思想,很多都要被正统儒学视为异端。
这就很让儒生们难受了。
更难受的是,在儒学上,儒生们联合起来去找孔维德辩经,还是辩不过他!
专业领域被大佬吊打,还能对大佬指指点点什么呢?只能咬牙切齿回去刻苦读书,争取哪天在辩经上赢过孔维德,才好出这一口恶气。
梁千山听说过孔维德的名号,却不知道孔维德的思想。被萧景曜这么一说,梁千山都忍不住担心起孔维德的生命安全,“孔先生这般,真的不会被愤怒的儒生给打死吗?便是孔家,都容不得他吧?”
萧景曜瞥了梁千山一眼,“这你就多虑了,孔先生虽然离开了孔家,但孔家并未将他除名,依然是孔家人。”
梁千山松了口气,又皱起了眉头,“但没有家族助益,孔先生的生活怕是过得较为拮据。”
萧景曜的眼神更奇怪了,轻笑着解释道:“孔先生生财有道,不管去了哪一处,都能赚到许多银钱,离开时又将银钱散尽,为穷苦人家做了不少善事。到了下一个地方,又继续赚钱,离开时再继续散财。胡阁老还曾经向孔先生请教过经济民生上的学问。”
也就是孔维德一心做学问,无意出仕。不然的话,就凭他这一手赚钱的本事,一个户部尚书之位肯定跑不掉。
梁千山听得目瞪口呆,合着他在这里担心这担心那的,在大佬眼里,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小问题?
大佬不愧是大佬,是他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