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真寺的梵钟在夜幕时分乍然响起,钟声浑厚深远,穿透耳膜直达心底,在心底回荡了片刻后,慢慢消失,接着,便是第二遍,与之前的钟声相比,这一遍钟声更加沉稳有力,能直接唤醒世间的冥昧,然而,这只是将世间的冥昧唤醒了,人心底的冥昧却没有被唤醒,于是就有了第三遍…
“佛经里说,当梵钟撞响时,在三途恶道受苦的众生都会得以停止痛苦烦恼的逼迫,暂时获得解脱,你可知道?“佛堂内一心闭眼诵经的范玉鸣,突然将眼睛睁开,朝身后蜷缩着的橘猫说道。
那橘猫尖而小巧的耳朵轻轻抖动几下,睁开眼睛,努力伸展一下身子,慢慢踱向范玉鸣,它的身姿很是灵巧,从第一个蒲团上轻盈一跃,便跳到了中间的蒲团前,仰头看了看范玉鸣,立起身
用前爪勾了勾范玉鸣的左手腕上的佛珠,然后端端正正地蹲卧于她的面前,样子很是乖巧。
范玉鸣微微垂眸,看了一眼橘猫,轻闭双眼,呢喃道:“若是不受苦,便好,怕只怕会再受一番苦,阿弥陀佛。“
此话一落,一个颀长的身影迈进了佛堂,那身影朝着范玉鸣望了一眼,轻声唤道:“姨妈!“
“不用说了,我知道!“说话时,范玉鸣没有睁眼,左手拇指一直轻轻拨动挂在手上的佛珠,鼻间的气息依旧平缓。
“…“尚峰嘴角微微抽搐一下,低头沉默起来。
“他是你们尚家的人,如何葬如何殓,我不参与!“说着,睁开眼,从蒲团上站起身,朝佛堂门外走去。
“知道了,是服毒!“在范玉鸣与尚峰擦肩之时,他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范玉鸣脚步微微一顿,转脸看向尚峰,一双眸
子里略见异色,但鼻尖的气息却未见异常:“前几日回来跟我说,要去德国,我就备了一件棉衣给他,放在卧室的箱柜中,只是衣领的扣子有些松,我需要缝一缝,你且到客厅等一会儿,我缝好后拿于你!“说完,回过脸继续朝前走去。
尚峰转头望了一眼穿着居士服的范玉鸣,然后,将目光移向佛像前的红色香案上,香案上的古铜色香炉里一柱檀香即将燃尽,长长的香灰在范玉鸣的脚步踏出佛堂后,飘然落下,尚峰轻叹一声,抬起腿跟上范玉鸣的脚步。
面上纹丝不动的范玉鸣拨开一丛丛的灌木顺着木道一直走到前院,前院的一株梅花正要开,她转脸朝树头上瞥了一眼,伸手推开卧室的门,静静地走到一只红色樟木箱柜前,然后伸手取下箱柜上的金色挂锁,缓缓打开箱柜。
箱柜的最上层平放着一件黑色内胆棉衣,棉衣款式虽普通但用料却很不一般,里衬和外衬都是优质的锦棉面料,内部填充物也是100%的蚕
丝棉,范玉鸣伸手在棉衣上轻轻的抚了抚,将它取了出来,然后来开抽屉拿出针线盒,坐到床边的木椅上认真的缝了起来。
尚峰看着低头认真缝扣子的范玉鸣,心头很是沉重,于是,赶紧将目光移开。
过了不知多久,范玉鸣从木椅上站起身,走到尚峰面前,“你告诉他,冷了就穿上,莫要图什么好看,挨着冻。你与他在雪地里待过一宿,知道那雪多冷,所以,务必告诉他。哦,还有…”说着,再次打开箱柜,从中拿出一叠a4纸,放于棉衣上,一同递于尚峰,“还有,前段时间,不知是谁拿过来这个东西,说是你让送来的,想来是送错地方了,今日你来了,就拿回去吧!”
尚峰低头朝那叠a4纸上看了一眼,看到一行字:股份转让书,他原地思考了一下,道:“这是给家萱的,您留着吧!”
“萱儿自幼只喜画画,不喜其他,拿走吧!”说完,范玉鸣便抬腿又朝佛堂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