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霞妖娆，光晕如火似血，从天边漫散开来，孤峦染绛，草木涂丹，倦鸟扑棱着翅膀返巢，叽叽喳喳，把幽静的林子吵得分外热闹。

小钻风单臂怀抱着程子介冰凉的身躯跌坐在一块大青石上，原本膨胀到四米的庞大体格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几乎只剩下一层皮毛贴在骨架上，眸光暗淡，生机趋无。

它吃力的挪动仅剩下的左腿，想要将怀里的程子介摆放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连往日珍逾性命的巡山令旗和竹梆子此刻都被随意的散在身旁。

“程子介…快点醒来吧…俺只能支撑到这了…”

“俺感觉自己快要…不行了…”

小钻风努力的抬起头，望着远方被余晖映照成橘红的晚霞，低声道：“最多你欠俺的那些大餐…俺都不要了…被你偷走的本源，俺也不要了，俺…”

“俺快坚持不住嘞…你还不醒来么…”

“俺不想你死…呜呜呜…”

滚烫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滴淌下，把程子介脸上的血污冲尽，露出一张苍白似纸的面孔，五官微蹙，眉宇间一团桀骜盘踞不散。

片刻之后，小钻风低头，就见自己抱着程子介的左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而他仅存的左脚趾尖连着指甲的部位，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种没有任何生机的死灰色。

他苦涩咧嘴，艰难的挪动了一下，让程子介落在石头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程子介…俺不行了嘞…你快点醒醒啊，俺还想见你最后一面…”

“跑的倒是挺快的，可惜还是逃不脱本神的掌控。”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邪异的声音响起，弗洛莫斯从不远处一株梧桐树后转出，他眯着眼，目光掠过程子介后，在变回正太模样的小钻风身上打量了一番，最终定在了它全都变成死灰色的脚趾上。

他眼瞳一缩，沉默了一下，这才冷笑道：“这是本源耗尽，即将灰飞烟灭了吗？”

“愚蠢！为了救一个凡人，居然燃烧自己的本源！”

小钻风身形一颤，没有回头，它抓起程子介血肉模糊的手腕，抬头看着越发靠近地平线的落日，喃喃道：“这个恶心的家伙追上来了，俺也没力气再跑了，这里估摸着就是俺们两个的埋骨之地…”

死灰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小钻风的左腿攀爬，

转眼间就没过了膝盖，并且以不可逆转的架势一路往上。

“只是就这样孤零零的死在这孤山野领，而敌人就在不远处活蹦乱跳，俺不甘啊…真的不…”

倏然，小钻风身形一滞，连话都忘了说，就低头看向倒在身旁，脸色惨白和死人无异的程子介，眼睛几乎要从眶里瞪出来。

几秒钟后，在小钻风近乎实质般的目光注视下，程子介被小钻风抓住的左腕轻轻颤动了一下。

两下，三下，四下…

“程子介…呜呜呜…”

小钻风瞬间哭崩，涕泪横飞，像是一个饱受委屈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呜咽中透着如释重负的欢喜。

弗洛莫斯不知为何并没有上前，而是安静的站在梧桐树下，怔怔的看着痛哭的小钻风，猩红的眼瞳中尽是怅惘：“这是终于死掉了么？”

“一个死了，一个灰飞烟灭…倒也真正践行了契约时承诺的相扶相持，永不背弃…”

对于弗洛莫斯的异常反应，小钻风没有发现，更懒得例会，此刻它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程子介身上，哪怕那层死灰色已经漫过了它自己的腰部都没察觉。

余晖映照下，程子介原本惨白的脸孔变作了淡金色，与此同时，一缕缕淡薄得近乎透明的乳白色晕光从他四肢百骸中泛出，然后形成一层微亮的乳白光膜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这层光膜单薄得似乎吹口气就会破，但内中蕴含的磅礴生机却仿佛是汪洋大海般，无边无际。

“这是…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