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岄懒得动,但还是愿意给老爹一点面子,哀嚎着坐起身,看见老爹正对她使眼色,高岄先是一愣,然后顺着老爹的眼色往他身后的内殿微微一探头,只见内殿中四道目光正透过珠帘齐齐看着她。
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高岄就从御座上跳了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衣裙和发髻,端庄典雅的转过身对高俭行礼:
“儿臣见过父皇。”
这优雅大方的动作跟刚才瘫成一团的东西是一个人?
但不管是不是欲盖弥彰,总之她改了,改了就是好孩子,于是高俭很快就配合了她的表演:
“啊!我儿来啦,我儿免礼,快些进去,那个……奉恩公与长信侯在里面,我儿进去打个招呼吧。”
高岄柔顺福身:“是,父皇。”说完,她款款移步至内殿珠帘前,向内里四人颔首见礼。
珠帘后的奉恩公、长信侯、裴煦和云庭,四人已经被这对父女的特殊变脸技巧给震惊到了,要不是刚才山月公主那行云流水的一套瘫坐动作过于优秀,他们还真要信了她此时温婉端庄的假象。
“哈哈,今儿高兴,就喝这金陵春吧。来来来,都别客气,请坐吧。”
高俭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于是赶忙挑好酒水交给一旁伺候的宫人,对高岄使了个入座的眼色,他自己也在主位坐下。
高岄在高俭左边下首的位置,奉恩公父子和长信侯父子在对面坐成一排,高岄自觉丢脸了,也不敢抬头去看他们什么表情,兀自低头看着面前摆放好的菜肴,心里暗自纳闷老爹搞什么鬼,喊她过来吃饭就算了,怎么这些人也在。
“那日御兽园中,多亏了云世子和裴世子仗义相救,岄儿才幸免于难,今日朕特意邀请诸位入宫来,便是为了那日之事正式道谢。”
高俭举杯对众人,众人亦慌忙举杯迎上,高岄欲言又止,很想跟老爹说没必要,可现在人都请进宫了,她说什么都晚了。
对于老爹这么急于给她认恩这件事,高岄无了个大语。
“哎呀,朕都听人说了那日的惊险,尤其是云世子,一马当先跳下白狮潭营救公主,当真是英勇果敢,来,朕单独敬你一杯。”高俭再度对云庭举杯。
云庭起身相迎,将杯中酒一口饮尽后,目光似有若无的瞥了眼高岄,说道:
“陛下谬赞,公主身手了得,就算没有在下,她也能从狮群全身而退,就怕公主还觉得在下多此一举,多管闲事呢。”
高岄只觉眉心突突,那天在镇国公府,云庭以恩人自居时被高岄当面怼了回去,他现在这么说,分明点她呢!
“怎么会,公主私下别提多感激了。”高俭一本正经的说完后,还不忘让高岄自己表态:“岄儿,你说是不是要多谢云世子?”
高岄暗自叹息,对上云庭那双意气风发,微微上扬的丹凤眼,就算他藏得很好,但高岄还是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些许揶揄之色。
所有人都在等着高岄的回答,高岄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回道:
“是……要多谢的。云世子,请……吃好喝好。”
裴煦忍不住轻笑,吃好喝好的祝福真不错。
云庭似乎也觉得不错,大大方方的接话:“是,谨遵公主之言。”
这边跟云庭喝完,自然就轮到裴煦了,高俭举杯:
“还有裴世子,百步穿杨,箭法如神,朕也该好好的多谢你。”
裴煦起身迎道:
“臣不敢。臣敬陛下。”
又饮一杯后,裴煦落座,长信侯看着高岄,想起前几日在镇国公府相遇之事,主动对高岄问道:
“公主那日孤身前往镇国公府吊唁,临走时却不见踪影,未能亲自护送公主回宫,还望公主莫要见怪。”
高岄有些心虚,怕长信侯当众跟她对峙那日她冤枉云庭的事,赶忙截过话头说:
“还没多谢长信侯,那日若非遇见您,只怕我连镇国公府都进不去。侯爷当真是古道热肠,云世子乐于助人的性子定是由您而来,您可是生了个好儿子,山月敬您一杯。”
长信侯一般不喜人在面前提起云庭,只见他面上笑容微僵着与高岄举杯,反观云庭却像个没事人,摇扇饮酒,自娱自乐。
裴煦此时开口:
“山月公主那日到访走得匆忙,我家祖母至今还在懊悔未曾留公主用膳,实在有些失礼。”
此言一出,众人目光都汇聚到高岄身上,就连兀自喝酒的云庭也抬眼看了过来。
高岄心叫不妙,暗骂裴煦哪壶不开提哪壶。
“岄儿,你何时去的奉恩公府?朕怎的不知?”高俭问女儿。
高岄敛目干咳一声,断断续续的回道:
“就……我去吊唁国公那日,正巧……经过,裴老夫人盛情难却,我就……去了。”
奉恩公裴朝臣看了一眼儿子,像是在跟他确认,只见裴煦点了点头,裴朝臣就更觉得奇怪了,因为他自己的亲娘他自己知道,清冷孤僻了一辈子,从来不是个会主动邀请后辈去家里玩耍的慈祥老太太,她居然主动邀请了山月公主?
“哦,原来如此。”高俭了然,转而对奉恩公说:
“国公莫要见怪,这孩子被我惯坏了,不懂规矩的很,想来老夫人只是与她客气一番,她却当了真,贸然叨扰老夫人,实在抱歉。”
奉恩公连声说:
“陛下言重,陛下言重。说了不怕陛下笑话,我母亲那人性直的很,连我父亲在世时都拿她没办法,她主动邀请公主入府,定是因为她喜欢公主。”
‘定是因为她喜欢公主……’
奉恩公的一句话让高岄陷入恍惚,若有所思的猜测着这句话的真假。
接下来的宴会基本就是在奉恩公、长信侯和高俭的谈话中度过的,长信侯是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除了对待嫡长子的态度有些迷,其他方面还是颇为健谈的,也知道怎么应和高俭的话,一顿饭后他们居然还没有聊完。
高俭提出去勤政殿继续,奉恩公虽有爵位在身,但并未在朝中身居要职,自问不及长信侯有见地,留下也只是做个陪客,便主动提出告退,高俭挽留未果,命叶丹青亲自送奉恩公父子出宫,他和长信侯则去勤政殿继续畅谈。
长信侯不愿云庭跟着,便令他在殿外相候,高俭觉得这么对青年才俊有些怠慢,便借口一会儿有事找高岄,让她也在殿外候着。
新上任的大内总管李顺是个机灵懂事的,当即把高岄和云庭请去偏殿等候,命人奉上茶点,客气周到。
高岄捧着茶杯往云庭瞥去一眼,想在他脸上看到不受亲爹待见的愤懑无助,可惜她眼睛都看直了,云庭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悠闲自在的模样。
“公主,你若再这么盯着在下,说不得明日陛下就要为你赐婚了。”云庭闭眼观心,一边喝茶一边说。
高岄差点一口水喷他脸上,而后才反应过来他故意的。
有意刺激他,高岄压低了声音问云庭:
“云世子,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云庭头也不抬的说:“公主觉得不当问就别问了。”
高岄噎住,这人说话怎么不按套路:“你不让我问,我偏要问。云世子,你是你爹亲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