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汤愿慢吞吞地从公交车站走到医院大门口。高高耸立的大楼需要仰起头来才能看到全貌,那一扇扇密密匝匝的窗户,像是一道最难做的选择题选项,从a到z反复如是。
她不知道该怎么选择,错了会有错的结果,对了会有对的结果,但摆在面前的题,无论怎么选择都只有一个结果。
所以,站在这道难题前,她不是不知道,而是害怕。
医院大门口永远都是车水马龙,进进出出的人群中,她像是一座孤岛,静立不动。
手机在包包里震动起来,她掏出来看到屏幕上显示着“萌萌哒医生”几个字,没有立刻接听,任由它在手心里震动着,直到安静下来。
终于,她动了,脚步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医院的大门被渐渐地抛在身后。
七点刚过,柳研司接到了莫宁的电话,说一小时之后就带人过去。
刚挂断莫宁的电话,房门外传来声响。
汤愿回来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柳研司打开门,让汤愿进屋,看到她有些疲惫的神色,问道:“还顺利吗?”
“还行。”汤愿走进客厅,摘下挎在肩上的包包,坐在了沙发上。
“可以回去上班了?”
“嗯。”汤愿脱了外衣,闭上眼睛微微叹息。
柳研司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走到跟前:“莫宁大概一小时后到,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汤愿缓缓摇头,从包里取出几张打印纸来,说:“我要把这些表填完。对了,下周三回去上班,不过没宿舍可以住了。我以前那间宿舍分给别人了。”
“那就继续住在老房子吧。”
汤愿摸出笔,昂起头:“那你呢?还住在莫队长家?”
“我准备住在这里。”他带着一点笑意,“毕竟父亲已经支付了两年的租金。”
汤愿也笑了,只是看起来很疲惫。
一时间,柳研司不知道该做些什么,随口找了理由:“下午我出去买了些东西,要不要喝咖啡?”
“要!”汤愿可怜巴巴地说,“求投喂。”
“不要吐舌头。”
他留下她休息,去厨房煮咖啡。
柳研司不喜欢喝速溶或者是灌装咖啡,恰好附近有一家大型超市,可以买到不错的咖啡机和咖啡豆。加了水,把咖啡豆倒进去,听着咖啡机传出磨咖啡豆的声音。两杯香浓的咖啡煮好,他给汤愿那杯多加了奶精和方糖,自己则是享受着不加任何调味的咖啡。
回到客厅的时候,汤愿斜斜地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刚出院没多久,每天都跟着自己跑来跑去,想来是辛苦她了。看着汤愿恬静的睡脸,竟有几分孩子气,不由得笑了出来。
柳研司轻轻地把她垂在地上的腿抬起来放在沙发上,又拿了毯子给她盖好。这里实在过于简陋,连把椅子都没有,他只好小心翼翼地坐在她脑袋旁边,尽量不吵醒她。
随手拿起她从公司带回来的那些表格,只当是打发时间。
汤愿睡得并不踏实,迷糊着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脑袋蹭了蹭,原来是没有枕头。半梦半醒之间,手在两边随便划拉着。
嗯,枕头怎么跑脑袋上边去了。
蹭啊蹭,枕到了枕头上。这枕头怎么有点硬呢?算了,有总比没有好。八成是因为有了枕头,下一秒进入了黑甜的熟睡中。
柳研司高举着手,一动不敢动。方才汤愿就一直不老实,来回翻身,两只手到处乱摸,摸到他的腿,一下子枕了上来。
这…有点尴尬。
柳研司想把她扶下去,可是不知道从何下手才好。
看着她的脸色已经露出淡淡的粉红,又于心不忍把她扶开。
算了,就这样吧。
他捞起被汤愿蹭掉的毛毯,重新为她盖好。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三声短促的铃声代表有新信息进来。
来信息的人是他在洛杉矶的主治医,问他近况如何,还说已经找到一家机构,有希望治愈他的脑受损区域。不过,还需要继续跟对方沟通。如果方便的话,希望柳研司回去面谈。
此时此刻,他急需的大脑补丁就在手边,在枕着自己大腿的女孩的脑袋里。几天来的和睦相处,他相信,只要跟她说明情况,她一定会把芯片给自己。但是…
她怎么办?
或许应该答应主治医回洛杉矶,去跟那家机构谈谈。
那她怎么办?
其实她跟自己无亲无故,即便走了,她也会生活的很好。
不,再等等,车祸还没查清。现在还不能回去。
柳研司回复信息:抱歉,我现在还不能回去。机构方面还要麻烦你帮忙。
很快,对方回了他的信息:ok。
她像是在睡梦中感应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团着身体动了两下…
柳研司腿上的肌肉绷紧,下意识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