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害怕自己!这是柳研司意识到的第一种反应,继而也意识到,自己无法控制脸上的表情,流露出了“悲伤”。那种可怕而又怪异的“悲伤”
那又怎样?现在,他完全不像控制什么。
柳研司更加靠近汤愿,几乎与她呼吸可闻:“汤愿,你听好,只要看到你,就像看到有人指着我的鼻子问我,为什么二十年不回来!”
汤愿壮起胆量,怯怯地说:“你误会…”
“够了!”柳研司大声喝断了汤愿的解释!
嘈杂的观察室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回头看着他们,有人低声惊呼起来,为了柳研司脸上那可怖的神情。
“那男的怎么回事?有点吓人啊。”
“别看别看,少惹事。”
“那小伙子不正常吧?哎呦,你看那张脸,啧啧,肯定是刚刚打了架的。”
“那是他女朋友吧?真可怜。”
柳研司觉得自己从没有像现在这样难堪过。干脆把针头从手背上拔了出来,拎起装着药品的袋子,疾步朝外面走。
汤愿吓了一跳,赶紧追出去:“柳研司,你不能走,点滴还没打完呢。”她追上他,拉住了他的手腕。
柳研司用力甩开了汤愿,他的力气真的很大,汤愿踉跄着撞到了墙上。柳研司却视若无睹,对着她叫喊:“你怎么还不明白?我不想看见你,一眼都不想!”
这一刻,汤愿没有哭,没有试着继续解释,没有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跑开。只是被吓呆了,怔怔地看着柳研司,心里酸酸痛痛,胸口像是堵了一大团棉花,
透不过气来。
“你先别走。”汤愿再一次拦住了柳研司,却不敢看他,“我有东西要给你,你得在这等我。”
柳研司第一次知道汤愿如此固执,烦躁地问:“我不要可以吗?”
“是你家里的钥匙,柳伯伯有个老房子,钥匙在我家。”汤愿有些激动,生怕柳研司还说什么不要的话,“那也是你的家,柳伯伯走了,你是他儿子,房子是属于你的。”
柳研司自嘲地哼笑了一声:“卖了吧,随便挂在哪个中介都可以,卖掉。”
“你开玩笑吗?”汤愿说话的时候是下意识地抬起头,忽看到柳研司的脸,心里咯噔一下,赶紧错开目光。
她的畏惧,像是在柳研司心里又插了一把刀。
柳研司挑挑眉,满不在乎地说:“我几乎没有那里的记忆,那里对我来说也没有意义。而且我马上还要回洛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
“为什么不会来?柳伯伯还在啊。”
“他死了!“柳研司突然吼叫起来,哽咽感堵在喉咙里,无言的悲痛表达不出来,统统都憋在心里边了
。
汤愿吸了吸鼻涕,眨了眨眼睛,胆怯地不敢去看柳研司,低着头呐呐地说:“房子我一定要交给你,你不能卖掉…”
你到底有多傻?你怎么这么烦人?我不想看见你,不想听你说任何关于他的事情,你怎么还在这里絮絮叨叨!
汤愿极力忍耐着要流出来的眼泪,让自己看起来很正常,像是公事公办那样的正常。她越是这样,柳研司越是无法面对她。
汤愿:“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洛杉矶,记得告诉…”
没等汤愿说完,柳研司转头走开,把她留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
柳研司的离开让汤愿觉得松了口气,她就是不擅应付强势的人的女孩儿,柳研司的一言一行都让她觉得可怕,她不敢再追上去。走廊里,人来人往,有低声闲聊的声音,有打电话的声音,有关门声,有推车声,耳朵像是蒙了一层鼓膜,声音统统都变得模糊不清。她努力着顺着墙一点一点地走向远处,墙面很凉,脸上热得发烫,脑子里乱哄哄的。
今天发生了太多可怕的事——柳伯伯过世了,柳研司要回洛杉矶,杭启新打了他,自己害他骨折,然后被他讨厌。
糟了,没有一件事是自己能处理得来的。
这时候,眼泪才落下来。她不甘心地擦掉一滴,又流出了更多。
她没办法继续走了,转身面对着冰冷的墙,自言自语:“我没想过问你着二十年来为什么不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