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侨的罪定了,乃是东林余孽,资助谋逆阴军,并且还是刺杀安邦彦的主谋。
东林余孽,史可法对这个罪不置可否,也无法辩解什么。光这个罪,就能要了刘侨一家子的命。
可他想不明白,刘侨怎么可能和龙山阴军搭上线,甚至还扶植栽培了后续的阴军流寇。毕竟后来出现的阴军,可是灭了汪文言一族。
所以史可法心中有千万疑惑,此时却指挥不动口舌,说不出一句话。
撕下鹅腿咬一口,刘侨嚼着:“宪之,你不该来。”
“不来,心里头难受。刘兄,阴军此事可是真的?”
史可法最关心的还是阴军,现在阴军以流寇方式流窜各地,为祸甚大。对士绅阶层来说,这些人与当年闹的倭寇一个德行,劫掠之余更是不留活口。
刘侨低头:“安邦彦于龙山战场遇刺,抬枪是我这里流出去的。当时龙山作乱土民重组阴军,所需粮饷咱也脱不了干系。”
“不可能!”
史可法低吼一声,他感觉非常的荒谬,甚至自己都不敢去看刘侨,更荒诞的是刘侨却非常的坦然。史可法也怕,担心自己师尊左光斗卷进去。
拧开瓶塞,刘侨仰头喝一口酒咕嘟咕嘟,哈一口气道:“没什么不可能,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一百年前的,五十年前的,三十年前的,十年前的很多事情,都已随着死人消失不见。我死后,很多事情也就成了表面那样。”
刘侨不用筷子,左手握着酒瓶,右手抓着肉菜往
嘴里送:“主子不愿再多杀人,给了太多人太多的机会,我想悔改,可陷得太深。”
关于阴军的事儿刘侨不愿多说,为了保全家眷,他的肩上能背多少东西就要背多少。史可法终究是厂卫新人,连阴军跟脚都不清楚,都是阴军名号,可此阴军非彼阴军。
甚至刘侨说真话也没人信,难道说龙山阴军复组,是汪文言主导,他锦衣卫当时第三号堂官、周延儒、陈一敎,乃至是秦家都卷了进来么?
后续阴军再组,是厂卫手笔?
说出去谁信?谁又敢信!
现在,他只能根据形势,将一些该死的人咬出来一起死。刘廷元相信他刘侨的眼光和判断力,连个名单都没给,就让刘侨自己去选一批陪葬者。
所以认罪供状,刘侨写了很多份,只求有一份能让刘廷元满意,进而放过他的家人。
这一日,他总觉得会到来。此前宿夜难眠,现在临死反倒心里踏实了。
吃饱喝足,打了个饱嗝,刘侨开口:“宪之,大势如潮。居其位谋其政,好好做事情。做好了事情,这人也就做好了。燕问这些人也是苦命的,东厂那边儿会拨给你。善待这些人,他们能保你安全。厂卫里,也不平静。”
史可法点头,起身问:“刘兄还有什么要托付的?”
“你小胳膊小腿使不上力气,安心做自己该做的。我这里,上头会妥善安排。”
又是一日,天明,下着小雨。
刘侨乘坐密封马车,被运往三法司里的大理寺天牢。
南城外,秦淮河头的映月楼。
陈子龙洗漱后,在二楼大厅吃着早餐,没多时穿着蓑衣,头戴避雨竹笠子的派报少年进来派发报纸。
报纸散着淡淡油墨香,陈子龙轻描淡写瞥一眼标题,还以为会与昨天一样,是继续为这一科会试的公正与否而引发的辩论。
结果一愣,标题黑漆漆两排大字:锦衣卫深藏东林余孽,豢养阴军图谋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