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楼四层北房,卢象升柱刀站立,目光炯炯三撇短短青须抖着,掷地有声:“臣卢象升,救驾来迟!”
说着单膝跪地,仰头怒视陈策、高杰二人。
这两个是元从系元老宿将,与皇帝私交甚厚。他不相信是皇帝要自己出来冒风险轻威仪,而是这两个混蛋进谗言唆使皇帝以邀宠!
朱弘昭扭头,摇头:“此处之周全,爱卿也是知道的。救驾一词,不妥当。”
“君父身系国朝安危兴荣,却行为轻佻放浪,为臣者岂能装聋作哑故作不视?劝谏君父改过,便是救驾,救国。还请君父摆驾,还归行辕以稳臣心、民心。”
“头疼,爱卿这话让朕头疼。”
朱弘昭兴致全无,有些无奈道:“爱卿,朕的愁苦你也不是不清楚,朕也不是轻重不分之人,就此一
回如何?”
“回君父,臣身为侧近之臣,规劝君父责无旁贷。还请君父以国事为重,以社稷为重,摆驾归行辕!”
卢象升仰着头,毫不退让,双目赤诚带着一丝希冀。
高杰的涵养功夫远不如陈策,上前开口:“卢侍中,今夜我将府齐聚此间,与君同乐,君臣宴后也是要商讨军国大事的。”
眼珠上抬,卢象升盯着近处高杰下巴、鼻梁、眼眸:“这么说,今夜是将府集体邀君父出游?若是如此,本官明日就弹劾将府媚上之事,不顾祖宗社稷安危,陷君于四危之地!”
“怎么可能是将府的事情?是本将干的,明日卢侍中要弹劾,那也是明日的事情。今夜,能否给我等一个薄面,也让君父休憩一番?”
陈策上前拱手,不就是弹劾?他可不怕弹劾,反正将府内,他这个青州军团水师大将军也到了调任的
期限,大不了换个地方去当真正的土霸王。
卢象升隔着高杰、陈策之间的缝隙看皇帝,皇帝俯视下方打斗,聚精会神的模样。
深吸一口气,卢象升要开口,朱弘昭突然开口了:“卢爱卿,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朕也知可一可二不可再三的道理,天明时分,朕就渡河入行辕。今夜,就这么着了。”
“君父!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君父一言一行关系天下风气!此例一开,歪风邪气日涨,谗言媚上之徒如过江之鲫,忠正之士一颗丹心必然蒙尘啊!”
压低声音,卢象升的声音低沉有力,声声刺耳。
“我也是个人,我也想偷懒,但我知道偷懒是偷懒,这还不够么?卢象升,你是朕的贴心人,朕也知你心,仅此一回。”
朱弘昭说罢努着嘴,左臂抬起轻挥,不能再给卢象升开口的机会了,否则谁知道情绪激动下,卢象升会说出什么让彼此下不了台面的话。
孙海与两名宿卫将军上前展臂,孙海低声道:“
卢侍中,请吧。”
卢象升不动,两名宿卫将军拱手:“侍中,我等得罪了。”
说着要搀起卢象升拖出去,卢象升两肩一抖,缓缓起身拱手:“君父之心,臣明白了。臣之心,也望君父体谅。”
说着提着大关刀后退二十步,在走廊拐角处盘坐下来,怀里抱着刀杆,闭目养神不走了。
高杰、陈策互看一眼,暗道晦气,碰上这么个死心眼子。
一帮人看着朱弘昭,朱弘昭仰着头长叹:“国有忠臣,幸甚!不幸甚!竟使朕不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