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脚步越近,给南通州审案的三法司成员压力极大。
魏国公徐弘基陪审,坐在一旁还穿着铠甲,手里拄着一把皇帝赐下的宝剑。
两侧站着苏州府、扬州府,镇江府知府、同知,他们是观审,连发言的资格都没有。江口闹剧涉及三府,从职责上来说这起民事械斗案件闹发人命,与三府官员不作为有直接关系。
若苏州府有作为,复社别想北上;镇江府有作为,南京子弟也别想结队顺江而下;至于北岸的扬州府,也有责任,隶属扬州府漕运运军、施工的劳力也卷了进去。
现在不方便算账,作为原来的主官,他们观审象征着公允。了结了复社的事情,才会轮到算他们的账。
他们也冤枉,别说复社,就是没变身前的应社,他们也不敢招惹。
至于南京子弟谁敢阻拦?小公爷在地方简直是胡作非为,动不动带着人打上衙门,堵在门前管你是官是吏,不想饿死跑出来,一顿拳头等着你。
南直隶对小公爷咬牙切齿的大有人在,想抓把柄的多
了去。可徐弘基在背后指点,小公爷都是去抓他们尾巴去的,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被欺负习惯了,也就不敢过问。再说,南京子弟结队南下,留守的兵部尚书、镇守太监、镇守大将军都没管,上头人不管放任,难道下面人要去管?
他们不是海瑞,这三府都是府一级排在大明前十的肥缺,也担心惹祸上身,就这么闭着两只眼睛,现在祸从天降,讲理都没地方讲去。
主位上,刑部尚书周应秋居中,两侧分别是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从瀛洲立功回来的周道登;北京大理寺少卿张慎言。另有南京刑部侍郎、南京大理寺少卿一人坐在最外围。
南京百官本来就是给北京政治斗争失败官员、年老、犯错、闲置官员的养老地,现在正主们跟着皇帝南巡过来,南京除了留守兵部尚书孙传庭外,六部五寺主官很识相的请辞。
看一眼檐外幽蓝色的夜空,周应秋揉着眉心,挥挥手示意将挺直胸膛的夏允彝带下去,已经是第二遍了,复社核心骨干口供一致。
我们是北上要迎接皇帝的,人多?人多怎么了?南巡跟随的百姓也是数万计,我们几千人算什么?我们还嫌少
了,难以表达三吴子弟对皇帝的拳拳赤诚之心…至于佩剑,士子都有资格,佩剑有问题?
至于械斗,扯淡,分明是自卫!
周应秋头疼,现在复社开始算账,分明吃亏的是他们,抚宁侯朱国弼做的太过分了,染了三条人命,被炸死活该。因为根本打不过,复社总共死了五个人,其中有三个挂在抚宁侯名下。
抚宁侯也惨,整个一家子残了,本人尸躯还没凑全,家丁、随船丫鬟死了三十余人,也意味欠三十多户附庸佃户的人命,当家的死了还没后嗣,内部子弟争着袭爵一事闹的不可开交,接手的也将是一个烂摊子。
“辩才无双,周总宪如何看?”
周应秋扭头看周道登,两个人此时是竞争关系。
都察院总宪官是左都御史,但左都御史兼管三法司,又坐镇相府担任右相,都察院实际上的总宪官是右都御史。
钟羽正南巡经过老家益都,倍感思乡,年纪又大了,已经有了致仕的心思。新的右相自然从三法司系统出来,大理寺先天不如都察院、刑部影响大,故而下一任右相必然姓周,是哪个周就看这回审案两人的表现,看谁更能体会圣意,更会为皇帝做事情。
法司系统已经不再是文官钳制皇权的第二梯队,现在是皇帝手里的刀。想执掌法司进位右相之尊,必须让皇帝觉得你这把刀好用,听话。
如此大的案件,虽然可能杀不了多少人,可影响力将是极大的。做好了功劳是极大的,做坏了,自然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