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县知县已做好布置,摆好祭祀牲畜。
一部飞熊军随行抵达,朝天放了七轮空响,十余名参加过当年战役的军官离开方阵,提着酒水去找曾今的袍泽。
带队的是李成栋,来到一处前排的墓碑前,里面埋的是他发小陈甲,战后伤口感染没撑住,埋到了这里。
另一头,英烈碑前卢象升焚香,卷开诏书念着感功状词。
一旁葛麟对着梁山知县道:“这里修一座庙,将府会拨五户军户前来戍守。以后朝廷的祭祀诏书,也要有个地方供奉。”
墓碑前,食盒中一叠叠酱肉取出,李成栋拧开酒瓶,眨眨眼睛:“兄弟,你家里过的不错,你爹娘又给你添了个弟弟。等以后老子有了种,过继一个给你。叫什么呢?就叫陈继嗣,不过挺悬。应该不是咱的问题,咱身体怎么能有问题?”
瓶中的酒液浇着,李成栋饮一口继续说:“弟兄们的血,没白流。家里那口子也念你的好,对弟妹多有照顾。她也不容易,咱的意思是劝她改嫁,这么耽误着也不是个办法。”
当年一起南下去找番种土豆,如果不是陈甲支持,李成栋还抢不到赵素娥。
“高大哥年初有了个小崽子,大名叫元爵,挺机灵的一个小崽子。”
“郭虎兄弟去了瀛洲,现在是副军将,大概等于过去的参将,从三品。”
“李本深在那边睡女人丢了一只耳,命根子还在,去了塞外蒙西省。那边没好女人,应该不会再丢耳朵。”
“王秀才混的寻常没甚出彩,胆子小,在咱延绥那边管理军资。他胆子小,应该不会贪,不过他是秀才,心思灵活说不好真会贪。随他吧,他死了咱也不会伤怀。”
“对了,公子那里生了一个皇长子,是个西南彝
女生养的,咱瞅着也是个麻烦。现在,兄弟先睡着,等咱老了,就在这修一座宅子来陪你。哪天咽气了,陪你一起睡。哦,还有,以后立功,咱请公子封你做神,就跟村里那庙一样,威灵显圣大将军?也是个大将军不是?”
叨叨絮絮说着,李成栋喝着酒,将带来的一盘盘肉大口吃着,满嘴是油,吃饱了还在吃,他在给他兄弟吃。
小的时候,陈甲最爱吃的就是肉。李成栋勉强算是富户出身,陈甲就是他的狗腿子,穿着开裆裤挂着鼻涕,最想要的就是李成栋的肉。
一名飞熊老军提着酒坛过来,绕陈甲坟堆浇着酒液,随后一屁股坐在李成栋身边,抬头看着墓碑:“虎爷,弟兄们都说江南人要反。”
“这不是没反么?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别操闲心,反了砍了就是。”
吐着骨渣,李成栋掏出手绢擦拭嘴角,神情平静,丝毫不在意平叛时的杀伐。他的心,已经不知道怜
悯为何物。
一路走来,多少兄弟没了,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富贵,谁拆台,别说灭族,屠城的事情他也敢干。
这老军点头,给陈甲墓碑拱拱手,继续说:“听说何阎王开了盘口,江南人反七赔八,不反五赔六。从阎王这里不好挣钱,挣一点也是了不得事情。虎爷,怎么看?”
飞熊老军,都是朱弘昭离开大同时旧将凑得,其中何冲几乎是把手里精锐送了个干净,这老军就是何冲马营出身。
“江南人没胆子,明刀明枪不敢干,只会玩一肚子花招。放心买,他们不敢反。”
李成栋说着咧嘴笑笑,打了个饱嗝,拍拍老军肩膀,摇摇晃晃起身,向卢象升走去。